整條漫長的高速公路上,她都維持這樣沉靜到可怕的狀態。
幾小時後,他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室,她才慢慢將頭轉過來,死死地盯着他。
【想說什麼,總要先進屋。】他走下車,開啓她那一廂的車門,拽着她細弱的手腕,拉她走上通往客廳的臺階。
能有什麼對他說的?罵人她是沒有力氣了,如果有,她寧可積攢這些力氣掐死他解氣。
理智一點的話,她也明白,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除了蕭逸的干涉迫使她和林沐風相隔兩地,林沐風的背叛更重要的是他自願。她最恨的人,應該是林沐風纔對。
所以面對蕭逸,她的怨恨始終沒有足夠的底氣全數發泄。
是誰說過,折磨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冷落他?
她已經接近10個小時,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了。
晚上躺在牀上,她閉着眼睛,明知道他停留在她房內,也不驅趕他出去,黑暗中他並不知道她睡了沒有,但怕她出事,始終沒有離開她一步。
這一晚,她終於沒有再夢見林沐風,卻夢見了爸爸。
爸爸依然是臨終前孱弱的模樣,枯黃的臉,憔悴的神情,一下下撫弄着她的髮絲,不悅地問【沐風呢?他怎麼不陪着你?】
她心下大亂,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爸爸林沐風和他養育了近十年的海韻勾搭到了一起,夢裡的她依然有着堅強的力量。【哥他很忙,經常加班。】她儘量笑得自然。
爸爸緊皺的眉頭終於有些許緩和。【他忙,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她忍着淚拼命點頭,等爸爸走遠了,她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夢裡的她不記得爸爸過世的事實,只是恨林沐風,爲什麼?爲什麼不等爸爸過世了再違揹他的誓言?爲什麼要讓爸爸爲她的幸福擔憂?
毫不意外她會沉淪在噩夢裡的蕭逸,熟練地抱起她在懷裡輕哄。【不哭不哭,醒一醒,你在做夢。】
她表情痛苦地掙扎了很久,才勉強睜開眼睛……
是夢?她第一次覺得欣慰,第一次覺得爸爸死了,真好。
這樣,他就不會知道林沐風的離去,只知道在他彌留之際,將自己的寶貝女兒託付給了一個他信賴的男子。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會爲她的不幸,傷心落淚的人。
他動作輕柔地擦掉她的眼淚,見她雖然醒來卻依然迷茫的雙眼,問道【要不要喝水?】
她好似沒聽見一般,動也不動。
側臉望向窗外,從窗簾的縫隙中,她發現冬天的黑夜格外漫長,外面的世界已經不是夜晚的寧靜,卻沒有一點日光。
夜晚終於過去了,她終於不用恐懼睡眠這件事。
眼睛睜得很大,睡意全無,卻沒有起牀的意思。
她能感覺到蕭逸已經順勢躺在她枕邊,連驅趕他的心思都沒有。
【尉遲,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等不到她的答案,他又問【還是再睡一會兒?】
她的無視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透明人,或者是身體在另一個世界,靈魂留在這裡看着她。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個晚上,她已經把他逼到崩潰的邊緣。
夜晚,他乾脆當着她的面脫去上衣,只穿着一條貼身短褲躺在她牀上,大有要和她這樣度過一夜甚至更加逾距的趨勢,她還是不聞不問。
腦袋裡積壓了一天的**終於被點燃,他從牀上跳起來,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俯身壓在她身上,她像死了一般不動。
【你看着我。】他火大地對她低吼。
她連輕蔑的眼神都懶得給他。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我道歉?還是把以前的林沐風找回來?你說句話呀!】他激動地緊扣她的臉頰,手上失控的力道終於讓她吃痛地皺眉。
【你要我做什麼?林沐風能做的,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就算沒有他,我也可以代替他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說,你要什麼?】
她看着他很久,終於開口。【你能代替他去死嗎?】
他懵了。
【我想讓林沐風去死,你能讓他死,還是代替他死?】她的口氣平靜到好像是在問你順不順路幫我帶點宵夜?
他僵在她身上不動,她以爲他會就此罷手,未料到他從她身上翻下來,幾秒的時間,抓起白天爲她削水果的刀。
他一把撈起在牀上躺到骨頭要脫節的尉遲冰雪,笑得絕望而邪魅。【抱歉,我家裡沒有更好的兇器了,不知道你用什麼順手,這把刀,只要你插準位置,夠狠夠快,我想要我死也不是那麼難的吧?】他將刀柄塞到她的手中,【你想先在哪裡下手?心臟?還是喉嚨?】他握着她的手,遊移在他身體最脆弱致命的地方,聲音似誘哄又像威脅。
她傻傻地任他擺佈,看着鋒利的刀尖,心裡那個仇恨的尉遲冰雪終於被他喚醒。【你的臉……】她好恨他這一張,和林沐風相似的臉。
他笑着說【那就從臉開始。】立刻將她手中的刀鋒對向自己的臉頰。
不確定他是戲言還是真的要自殘,她手沒有防備地被他拉扯,刀尖抵在臉上的時候她低呼了一聲。
【有多恨我,就多用力地刺下去吧!】他笑着說出這一句,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不要!你走開!】她想要移開手,卻被他牢牢握住動彈不得。【你瘋了嗎?放手!】
【沒錯!我瘋了!】他低笑,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
她拼命閃躲,無奈他的力氣大的超乎她的想象,刀尖總是在他的臉前若即若離,她害怕地全身顫抖。兩隻手已經因爲和他的拉鋸漸漸無力,最終自嘴角至耳邊,在他臉上留下一道3釐米左右的劃痕,傷口並不很深,但很快涔出的鮮血讓她失聲尖叫。
【夠了!快放開!】她氣喘噓噓,大汗淋漓。
【不是要我死嗎?】他聲音沙啞地冷笑。【你不是捨不得吧?還是害怕?要不要在這裡再補一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這才放開她。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她大口喘着氣,不敢看他臉上的血痕,無力地癱軟在牀上。
他擡手抹去臉上的血漬,看着倒在牀上的她。【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她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尉遲……】他俯在她耳邊。【只要你說,我沒有不敢的……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