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蕭逸對那個遊戲的說法,尉遲冰雪一點也不擔心,她對自己愛林沐風的心是十分確定的,唯一擔心的,就是長久的分別會讓林沐風對她的愛戀減少,所以除了儘快離開蕭逸,沒有別的念頭,他要一個機會,那就給他吧,給一個讓他死心的機會。
電視劇拍攝的速度十分快,現在的偶像劇,只要主角和背景美美的,沒多少人計較演員的演技,所以初出茅廬的尉遲冰雪演起來遊刃有餘,導演除了偶爾婉轉的提醒她臉上的表情不要那麼嚴肅,在攝影機前多微笑以外,從來不對她提任何意見。她當然明白這樣的待遇來自蕭逸的關照,有他當靠山,誰會爲難她?
拍攝過程中,米樂仍是不忘用各種機會接近蕭逸,蕭逸對誰都掛着微笑的臉,不覺在米樂面前臭了三分,尉遲冰雪完全把他們的拉鋸戰當成工作之外的好戲看,有時候還涼涼地調撥兩句,火上澆油。蕭逸對尉遲冰雪這種局外人的做法,相當鬱悶,猜不透她的想法,又不好問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米樂卻直找上尉遲冰雪。
仍舊是笑得兩眼彎彎。【我知道他喜歡你,但是我們公平競爭吧!】
她慣有的不屑冷笑。【他喜歡誰,我不關心,因爲他不是我喜歡的人,你用錯詞了,不是競爭,是進攻,我不是你的敵人。】
米樂驚訝地聳起眉。【你不喜歡他?】然後愣了那麼兩秒哈哈大笑。【哼,這就叫報應,放着我這麼好的人他不要,非要去碰硬,哈哈哈哈……】
尉遲冰雪對她的坦白和率真哭笑不得,第一次開始自問,自己到底有什麼優點?如果蕭逸對她的偏愛是固執的追求,那麼林沐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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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病房被人嚯地一下拉開窗簾,刺眼的眼光懵然傾瀉而下,病牀上的病人皺了皺眉頭,翻身準備繼續【睡】去,被一道溫柔的聲音制止。
【睡懶覺不利於康復哦,這麼好的太陽,不出去散步太可惜了!你陪我走走好嗎?】海韻掛着甜甜的笑,喚着牀上明明已經醒來,卻依然閉眼裝睡的林沐風。
眼皮不自覺地抖了幾下,他在裝睡,她一定看出來了,不然絕對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打擾他的睡眠,但她卻還是用這麼委婉的方式打破他的僞裝。
被人拆穿還繼續裝下去實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強裝的臉皮,顯然這兩樣他生來就缺乏。
【我想躺一會兒。】舔舔乾澀的嘴,他含糊不清的說。
海韻聞聲早就迅速倒一杯溫水,插上吸管遞給林沐風。
望着遞至脣邊的水杯,他猶豫了良久,終是不忍狠下心來駁她面子,張口含住吸管,吸了口水。
水一滑過喉嚨,他就不覺苦了一張臉。【什麼味道?你放了什麼?】
【西洋參!】她急忙接過杯子。【不好喝嗎?醫生說你進食太少,讓我在你的喝的水裡放些鹽,這樣你纔有力氣呀,可是昨天你喝了鹽水抱怨太鹹,所以我今天就換成西洋參片,還是很難喝嗎?】海韻不解地喝了口他喝過的水,【不會啊,還有點甜呢!】
【沒有,只是第一次喝,有些意外,我以後喝就是了。】
這一週來,她一直都是如此,他再冷漠,她也不氣不惱,依然笑靨如花,手腳麻利地圍着他忙前忙後。
他想即使他揮她一個巴掌,她也未必會和他翻臉,索性也省去心思想着怎麼疏遠她,她的巧笑倩兮,總能化解他薄弱的壁壘,他的抵抗毫無意義。
【想吃什麼?我熬了肉粥,媽在家給你燉排骨湯,一會兒就送來,你要先吃一點,還是等媽送來再吃?】她蹲在他面前,溫柔地詢問。
媽……家裡……
聽她的話,他竟然有種錯覺,以爲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妹,是海韻不是尉遲冰雪。【隨便。】
她目光微微一黯,很快又打起精神來。【要不要看電視?】說着打開電視機,隨便轉了幾個臺,就讓她呼吸驟然停頓。
某個頻道的娛樂新聞正在重播蕭逸和尉遲冰雪出演偶像劇的開機儀式,她抖着手換了頻道,聽得背後林沐風平靜的聲音道【退回去,讓我看看。】
她不得已聽他的吩咐。
畫面上她更加美豔動人,依偎在蕭逸的身邊,臺下閃光燈閃成一片,臺上星光熠熠,他們看起來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佳人。
這樣的情景,他看到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浮出一抹不被察覺的苦笑。還好,至少,他們三個裡,有一個人是開心的,是如願以償的。
海韻掃了兩眼電視,默默低下頭,她竟然有些害怕面對尉遲冰雪,哪怕只是電視上的她。
分別的時候,她太過高興,以至於那樣惡毒的誓言她也能說的如此順口,然而當她真的違背了承諾,不由得還是有些慚愧。
播完了這條新聞,節目很快結束,林沐風道【換臺吧,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說罷閉眼躺着一動不動,臉上是一片寧和平靜。
【你還是怪我,是不是?】海韻有些哽咽,【事情到今天,你都沒有指責過我一句,但是我想你是埋怨我的,對吧?】
他躺在牀上,睡去了一般寂靜。很久過後,在她以爲他已經默認了答案的時候,他才淡淡開口【你想多了,沒有。】聲音僵硬冰冷,連一絲溫柔的安慰都沒有。
她失笑,他是不會撒謊,還是懶得去騙她?口是心非都這樣明顯。【在離開B城以前,我一直都是贏的,我知道。雖然你喜歡她,但你在心裡是偏袒我的,你處處護着我,我都能感覺到。但是從離開B城的那一刻起,我就輸了,這一輩子再怎麼彌補也挽回不了。你的心,徹底被她佔據,我連那一絲同情和可憐都分不到。】被推入水池的屈辱和長久以來的嫉妒變成怨恨,讓她想要不顧一切帶林沐風遠離尉遲冰雪,可是她怎麼疏忽了一點,人帶得走,記憶卻抹不去,這一場分別,尉遲冰雪留給林沐風的,只剩下完美無缺的幻影,是他心頭永遠明亮憂傷的白月光,而她是橫刀奪愛,詭計多端,又死皮賴臉不走的害蟲。
看着他依舊不動聲色的表情,她繼續說【只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尉遲冰雪在他身邊,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八風不動,心如止水?】
他聞言喉嚨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眉頭也皺成川字。
在尉遲冰雪身邊的,不是海韻這樣溫柔無力的女子,蕭逸,那是個言出必行的成年男子,他能着手佈置這一切,會輕易放過她嗎?
【海韻,其實,我已經康復了對吧?】他悠然睜開眼睛,望着海韻。【醫生下的醫囑,只是留院觀察而已,我的行動和視力,都已經恢復了。】說他需要更好條件的治療不過是個藉口,他們都心知肚明。
【嗯。】她有些失望林沐風忽略這個話題,雖然他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
【我們回B城吧。】
海韻緊咬着下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媽可能不會答應。】她好不容易想到一個理由,說出來自己都鬆了口氣。
林憫容提着飯盒站在門口,聽到這幾句對話,站住幾秒,然後一言不發地走進病房。【還沒有起牀吶,這麼大了還賴牀!】她充滿慈愛的聲音讓林沐風無奈地擠出一個笑。
【這就起來。】他坐起身子,看着窗外耀眼的陽光。【躺了這麼久,腰都要斷了,時間卻依然走的緩慢。】他裝過頭望着海韻和林憫容。【所以時光飛逝這個詞,是褒義詞吧?我想只有快樂的人才會這麼形容時間。】
海他酸澀的話語讓海韻心虛地別過頭,林憫容也聽得一陣心痛,卻強笑着說【你還準備當詩人啦?從來都沒發現你還有這個潛質!】
看到林憫容強顏歡笑的模樣,他又心軟地後悔不該故意出口刺激她們。【我餓了,今天的排骨湯裡,有沒有多放些蘿蔔?】他故意轉移話題。
【有有有!媽知道你愛吃,昨天特意讓我去買的。】海韻忙倒出排骨湯,細心地吹去表面漂浮着的油——他素來不喜油膩,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看着這兩個把他伺候得皇帝一般的女人,他難過地端起碗大口喝了下去。
是湯太熱了吧?暖暖的熱氣直衝眼睛,竟然讓他溼了眼眶。
【好不好喝?今天的鹽有沒有放多?你自從生病,口味淡了不少。】林憫容緊張地問。
【好喝。】他艱難地開口。
除了苦澀,他已經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了。
這樣的關心,是愛還是殘忍的桎梏?
他想回B城的提議,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在冬天要吃冰激凌一樣被大人否定了,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只是說出這個想法,也能讓他壓抑的心情舒暢些。
話題可以被忽略,決心,卻在心頭瘋狂的發芽。
放下湯碗,他笑着對海韻說【我吃好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海韻受寵若驚,彎腰爲他找出布鞋穿上。
醫生說的對,他要多吃多運動,不然,他怎麼有力氣找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