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岸邊的小孩兒擡起頭, 看見天空飄落幾根樹葉，悠悠然，愜意無窮。
十年過去。
壬離境發生了大變化。
曾經被滅的壬離宗重新崛起, 英才輩出, 天驕強者號稱可橫推一個時代。
七境五域平靜, 也不平靜。原先兩位廝殺難解的至強者, 同時消失, 不知所蹤，令七境五域無數人感嘆，有人說, 他們同歸於盡了，也有人說, 他們是和好了, 還有人說, 他們是戰到兩敗俱傷，各自閉關養傷了。
無論如何, 十年前那場天地劫難給世人留下了太恐怖的印象，即使再懵懂無知的孩童都能體會得到那幾天的天地威勢，再質疑大道之人，也不得不收斂幾分。
而強盛一時的欽靈宗分裂、敗落，最終消滅於歲月。如今的暉元境, 由其分裂而出的三大宗門所主宰, 不復當初的強盛, 且爭鬥不休。
聽聞壬離宗的宗主是原來欽靈宗宗主的郭凌雨。
壬離境, 有人在大酒樓中聊道。
他？他不是死了嗎？還有, 他不是最恨壬離境的那位嗎？
誰知道呢，傳聞他原來就是壬離宗的人。
有點蹊蹺啊。
害, 這位本身就不大對勁，就是幹出再詭異的事，老夫也不覺得奇怪也！
這十年間流傳着大大小小的傳聞。
還有人說，紅塵中出現了兩位非常人，走遍七境五域，所到之處，必有大動盪。
這個我知道，我遇見過其中一位，那可是天人之姿啊！有人驚歎，恨不得時光倒流，穿越回相視的那一瞬間。
酒樓生意火熱，人聲鼎沸。
他們三人佔據了非常好的位置，東北角，既可觀海，又可俯瞰整一巨城。
可坐十人的長方木桌，只有他們三人。
切，你看見人家真貌了嗎！
有人嗤之以鼻。
呃，確實看不見。
看不見還有什麼可說的，吹吧！
哈？爺犯得騙你嗎！
他們聊出了□□味，有些互看不順眼，不過到底是江湖散修，這點小事，自不會膈應太久。
所以很快又飲酒言歡。
這時。
突兀間。
有人邁步而來，似是看見這裡還有座位，居然直接坐下，拍桌喊酒。
那聲線太過清冷滲人，聽的他們心頭好似吊着把利劍，頭皮有些發麻。
三人驚疑，同時投以視線。
這……
他們瞪大了眼睛。
“有事？”
趙冉掃了一眼隔壁幾人。
“敢問道友來自何地？”
“現居何處？”
“所屬宗門？”
三人一同發問，眼中無不是探究的光彩。
這般無禮，一般要是遇到強者，稍乖戾一點的可能擡手就會把他們給揚了。
不過。
趙冉雖然不耐，但這十年來對人情有所適應，只是回答了其中一個：“壬離境。”
“這麼巧，我們也是！”
巧，實屬胡扯。
這裡就是壬離境，到處都是壬離境人好吧。
趙冉也覺古怪，但並沒說什麼。
“道友來此，也是爲青俊榜一事？”
靠左坐的青衣修士問道。
“那榜還在排麼。”
“自然，最強同代修士之爭，凡追求無敵道之人都會關注！”同樣靠左坐的老修士眉開眼笑，誇誇其談。
“看別人爭，有趣嗎。”
“當然！”
“何不自己爭？”
“我等畢竟天賦有限，道途有限。”
趙冉沉默，不置可否，如是之前，他估計就直說了。
“道友來此，可是等人？”青衣修士繼續找話題。
趙冉一頓，眸子一瞬間輝光燦燦，然又一瞬間黯淡回來。他點頭，道：“等個蠢貨。”
蠢貨？三人面面相覷。
“有矛盾？”老修士摸摸鬍子分析。
“或許算。”
“宗門之間？”
“不是。”
“家族之間？”
“不。”
“朋友之間？”
趙冉搖頭。
三人再度面面相覷，已然驚愕。
“道侶之間？”
趙冉沉默，在好些人驚異的目光中走出酒樓，穿越人羣，透過無數人的目光，來到燈火珊珊的長河邊。
終於找到一處寧靜之地。
有人知曉他的到來，匆匆現身。
“你居然在這裡。”
郭凌雨幽幽道。
“路過。”
趙冉沒去看身後的郭凌雨，目光淺淺望向長河盡頭。
郭凌雨有些黯然，沉默片刻，突地坦然道：“之前，我可能瘋了好些年。”
“是麼。”
“你畢竟毀了我當年的所有。”
郭凌雨很是慘澀，轉而道：“五十多年，我居然沒認出來。”
“不奇怪，我也是。”
“你不一樣。”
趙冉轉身，直視郭凌雨，默然無語。
他並非察覺不到郭凌雨那些年對他的異常敵意，只是不曾深思過其中因由。
“師尊，不想舉世寂滅，唯你一人空留無盡歲月，僅此一心。”
“僅一蠢貨罷了。”
郭凌雨一怔，眸子顫動，似是無法接受趙冉這一說法，但很快，他望着河水，居然也點了點頭，“或許……是吧。”
但是，人道之人，妄圖觸及大道極巔的存在，不費盡心思，不用盡手段，又能如何呢。
他便做不到這麼執着，突破那人道領域，邁出那一線。他也不確定邁出那一線之後，他還是否能保持得住自己的本我。
“再說了。”趙冉眸光熠熠，似有游龍蟄伏其中，“那男人比你想的還貪婪。”
郭凌雨發愣，搖搖頭，只想扶額。
果然。無論在何種意義上，憑他，是無法應對這位的。
片刻後，郭凌雨告辭。
趙冉轉而走在海面一木橋上。
底下，冷蟬散發瑩瑩微光，孕育淡淡清香。
海中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野生靈物浮出水面，偷偷仰望，眸子裡滿是探究。
如果水靈的林小溫在，也許早就撲上去了，可惜它填補天樞陣靈的空缺，不在此處。
“好慢！”
他咬字唸叨，表情卻沒有絲毫不悅，甚至還笑了。
淺淺的，如一杯淡酒。
斑斕波光，有人踏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