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聞言白了他一眼,帶着點淡淡的惋惜,道:“歸臥雲腦子不好使,就算是想培養你入仕,也該讓你跟着清平一起,去參加武舉,你的武功在江湖一衆高手眼裡雖然算不得什麼,但應付參加武舉的考生,入個圍還是綽綽有餘的。”
劉康乾深吸口氣:“難爲你看得起我,真是謝謝了。”
明玦見他一臉的不甘心,有些失笑,無奈搖搖頭,妥協道:“好吧,讓我來問問你,今日考得如何呀?”
劉康乾冷冷睇他一眼:“我剛剛說過了,我對自己的成績很期待!”
這個回答倒是很出人意料,二人相識多年,明玦很清楚對方絕不是會誇口的人,他不由納罕:“你是說......你覺得自己考得不錯?考試的題目,你都會答?”
劉康乾一臉矜持,微微頷首:“嗯,歸臥雲找了一位參考多次,很有經驗的先生給我押過題,基本上都沾邊了。”
明玦腳步略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心裡暗道:“果然如此!”
“那狀元閣內此次參考的弟子豈不是都能中榜了?”
劉康乾遲疑了一下,面上有一絲不解:“那倒未必,那位先生,只教了我一個人。”
這倒是稀奇!
這下明玦也忍不住疑惑萬分,若是要培植自己在朝中的黨羽,那應該多塞些人進去啊,爲何獨獨選了子文這個天賦一般的人?歸臥雲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
明玦放緩腳步,拉着康乾低聲問道:“有沒有讓你服蠱的意思?”
劉康乾怔了怔,搖頭:“暫時沒有。”
明玦略略放心,提醒道:“在歸臥雲面前表現得順從些,別讓他想起這茬,但是他讓你做什麼,你卻要多想想,別傻不拉幾的言聽計從,長點心,懂?”
劉康乾無語片刻,乾笑道:“你真當我是傻的麼?我比你大六歲!這話難道不是應該我來提醒你嗎!關於蠱毒這事兒,我私底下有在尋訪名醫,還有神仙閣那邊,我藉着明月的事常常去晃悠,也打聽了不少事。閣內的蠱毒,並非出自神仙閣,到底是誰配置的,在閣內還真是謎!想要解毒,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如今我們都是受人管制的,就算心裡急得起火也幫不了你什麼,所以你也記得收收性子,別去招惹歸臥雲,沒得給自己找苦頭吃多不划算,你看這次罰跪抄書這麼久,腿沒廢掉真是老天保佑!”
明玦翻了個白眼,嗤道:“廢不了,那散功湯就算配得再好,喝一碗有效,再喝第二碗還有效的話,那我這毒功豈不是白練了!論醫術,我不敢和神仙閣的人比,但和我玩毒,就算是神仙閣的人,也還差的遠。”
劉康乾愕然,驚道:“哦,你的意思是說,除了頭三天,後邊的罰跪你都用了內力護體,啥事兒沒有?”
明玦糾正道:“也就頭兩天是真跪,第三天藥效就化了,不然我能撐兩個月,你當我是鐵打的?”
“那……那歸臥雲知道嗎?”
明玦想了想,搖頭道:“這就說不好了,懷疑肯定是懷疑的,但是他給我把過脈,把不出來也就罷了。”
“爲啥把不出來?”
明玦揚眉一笑,頗有幾分自得:“你兄弟我本事夠大,就這麼簡單!”
劉康乾:“……你牛!我那麼多天的擔憂,合着都喂狗了!”
兄弟幾個聚在玉滿樓吃喝胡鬧到夜深纔回,明瑞和眀毅酒量不好,被明玦和康乾抗回去的時候早已人事不省。明缺混跡軍中,早已練得一身好酒量,此刻雖然臉頰緋紅,但神志卻很清楚。明玦上輩子酒量不行,這輩子沒試過,由於他心裡還念着事,便沒怎麼喝,所以無事。比較令人意外的是劉康乾,他的酒量讓明玦驚訝,這人從頭喝到尾不說,還能把明瑞穩穩當當的扛回去。
安頓好兩個醉鬼,明缺給明玦使了個眼色,轉身去了書房。
明玦看了一眼康乾:“你怎麼樣?”
劉康乾精神正好,道:“我沒事,你和大哥有事要談?”
明玦點點頭:“你也來。”
書房內,明缺點了燈,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額角。明玦進來,見狀面露遲疑:“大哥,有什麼事要不明日再說?”
明缺瞥了一眼小弟身後的康乾,搖頭道:“沒事,我這會兒不困,我有些事想要問問你,在這之前,先不忙讓你二哥知道,免得他替你擔憂,他自己的事都夠他忙活了。”
明玦聞言,神色有些訕訕:“大哥……”
明缺淡淡一擺手,直接開門見山,道:“那個人叫曹辭,是二皇子身邊的一等侍衛之一。”
明玦沉默。
康乾一臉茫然:“你們在說誰?”
明玦將那張半張人臉畫像遞給他,意思不言而喻。
康乾面上逐一閃過震驚、憤恨、驚疑之色:“這個人!是二皇子的人?那這麼說……是二皇子屠……”。他看了看明缺,又看了看明玦,強忍着將後面的話吞回去,改口道:“是二皇子派人……半夜偷窺我們?”
明缺一臉匪夷所思:“偷窺?半夜?!”
劉康乾頓覺解釋困難,這事兒牽涉到當年的屠村慘案,而明玦當年私底下乾的那些事又不能在明家人面前說,況且,他自己現在腦子裡都有點蒙,還沒理清楚頭緒,更不知該從何說起。
明缺看着默不作聲、一臉深思的二人,心頭無名火起,語氣也隨之不太好了:“你們!這些年到底在外面幹了什麼!”
劉康乾看了明玦一眼,正欲開口,明玦便搶道:“我什麼也沒幹,那人應該不是衝着我來的。”
明缺皺了皺眉,目光沉沉的看向康乾。
劉康乾不敢置信的瞪嚮明玦,差點氣了個仰倒,在明缺滿臉不善的注視下,也顧不得什麼兄弟義氣了,反正是對方先甩鍋的,他半點不愧疚,立刻反駁道:“胡說,那人明明就是爲了招攬你纔跟上來的!”
明缺狐疑:“招攬?”
明玦惱怒,狠狠朝劉康乾瞪回去:“關我什麼事,明明是爲了你種地的事!”
明缺茫然:“種......地?!”
劉康乾急了:“你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種地了!”他一邊說一邊猛得給對方使眼色。好端端的,互相較什麼勁兒、拆什麼底!真要拆下去,難不成自己會更吃虧?
明玦輕哼一聲,顯然也覺得自己的事更見不得人,於是閉嘴了。
明缺回過神,看着眼前兩個傢伙眉來眼去一番後齊齊沉默下來,不由得微微眯眼。劉康乾向來有眼色,此刻見明缺有發難的兆頭,立刻擺出一副凝重之色轉移話題,道:“大哥,你是怎麼認識那個什麼......曹辭?大哥只見了阿玦畫的半張臉,確定沒有認錯嗎。”
明缺撇他一眼,皺眉解釋道:“不會認錯。去年皇上擺駕,到壽春行宮避暑,跟着的除了一干受寵的嬪妃,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在其列,彼時,我被派任做行宮巡衛,每天都要經過皇子公主們居住的宮院,他們手底下隨行的人我雖然不能認全,但隨侍的一等侍衛我還是很有印象的,二皇子手底下有四個一等侍衛,這個曹辭就是其中之一,半張臉也認得出來,畢竟你畫得很到位。”
明玦點點頭,擡手製止明缺即將出口的發問,認真道:“大哥,時候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不好。有些事,我想一個人捋一捋。”
明缺臉色更加不好:“你一個人?捋一捋?呵!”他下頜微揚,朝劉康乾那邊兒示意道:“你確定不是想揹着我,然後你們兩個商量?”
劉康乾訕訕摸了摸鼻子,心說這下可好,自己在明家大哥跟前的形象必然已經默默減分了。
明玦無奈,半是央求半是堅持,直視明缺,認真道:“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事事都讓你們來操心,我的事就讓我自己處理,好麼。”
明缺聞言不太高興,雖覺明玦所說不是沒有道理,但心裡就是很不痛快,他放棄了追問的打算,冷着臉轉身就走,臨到出門突然回頭,卻見明玦一臉懊惱緊張,似乎對惹自己生氣一事很是後悔的樣子。
明缺怔了怔,心頭一軟,暗歎一聲,虎着臉嘲道:“我聽說你不想給自己找事兒做,想在家裡靠着幾個哥哥混吃等死,怎麼這會兒又改變主意了?想自力更生了?”
明玦呆了呆,茫然道:“我……沒這個意思啊。”
明缺輕笑一聲:“不是不要我們替你操心嗎,那這意思自然就是想要奮發圖強、自力更生了,這樣也好,大哥我很欣慰,既如此,以後可不許跟家裡要錢,我會在營裡給你找個活兒幹,別想着拒絕!”
明玦:“……大哥,這是兩回事!”
明缺斜睨着他,哼道:“聽老四說,你在師門裡有活兒幹,你受師門傳藝之恩,爲其辦些事很正常,但你是拜師學藝,不是賣身爲奴,所以,除開師門的事,你也要學着規劃自己的人生,這是其一。其二,大哥不瞭解你的師門,但也看得出來事關你師門的事,你不能對我們多說,這我都理解。不過,授業之恩雖是大恩,你要如何肝腦塗地的回報我都不會多問,可若是涉及昧着良知、違背原則的事,就算是恩師也不能盲從,這一點你務必要牢記!”
明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很想開口問問對方眼裡何爲昧良知、背原則之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絲苦笑和嘆息:“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