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城四面環山,物產豐富,城內家家戶戶都算富庶。再加上其地理位置也很特別,既處在江州和武州的邊界,又在武都和江州城兩大重城的中間位置,可算江、武兩州名副其實的中轉站。
所以,這座城裡遊商極多,商業發達,每晚的夜市也是非常熱鬧。
明玦和劉康乾倆人就在這燈火闌珊、人來人往的街上慢悠悠的閒晃,從這條街一直走到另外一條街。
奇怪的是,明明身處如此歡笑熱鬧、具有人間煙火的地方,他二人卻逛得異常沉默。
直到轉入另一條街,劉康乾才突然打破沉默道:“你知道嗎,我以前住的地方比這裡還要熱鬧百倍,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甚至對很多人來說,夜晚纔是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
明玦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皺眉聽了一耳朵劉康乾滿含懷念的感慨,不由面露疑惑的問道:“咱倆以前住得也不遠啊,一到晚上黑燈瞎火的,哪來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回憶人生好歹也講究一下真實性,若實在想賣弄風騷,那也需分分對象!”
“……”
劉康乾一臉無力,惆悵擺手:“算了,我跟你說不着,你不懂!”
明玦翻翻白眼,目光不經意落在一旁的糖人架上時,腳步不由自主的就緩了緩。
“怎麼了?”劉康乾跟着停下腳步,問了一句。
或許是受了劉康乾的影響,又或許是久違的人煙燈火給了他傾訴的慾望,明玦遠遠看着一隻糖人,輕聲喃喃道:“其實,我以前也走過這條街,然後……看了一場令人怒火攻心的戲,我原以爲自己再也不想踏足這個地方,結果今日一番故地重遊,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劉康乾聽得莫名其妙,遲疑着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戲看得你怒火攻心啊?”
明玦幽幽道:“看見自己的姐姐,被一個死不要臉的老傢伙……輕薄。”
姐姐!?明芸嗎?
劉康乾一臉茫然:“你們家裡人搬到濟北城來了?”
“……”明玦嘆了口氣:“沒有。我說的不是明芸!”
劉康乾看了看明玦的臉色,又仔細琢磨了一下他方纔的話,突然靈光一閃,恍然道:“你在這裡遇上自己的暗戀對象被別人截胡了!?”
明玦沉默,臉色難看。
劉康乾倒吸一口涼氣,分析道:“你在蠱字地裡呆了七年多,武字地還呆了半年,中途你不可能下山,我認識你的時候也沒見你出過遠門,這麼算下來,這事兒發生在我認識你之前!?那時候你纔多大!四五歲有沒有!天吶!你這都不叫早戀!你那叫童戀了!要不要這麼早熟!我跟你講,你這個戀情沒有結果那真的是再正常不過了!我一點都不同情!”
“……”
明玦微微仰頭,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再緩緩吐出來……
最後他無力一聲輕嘆:“算了,我跟你說不明白,你不懂!”
劉康乾深以爲然:“我確實不能懂!這換誰,誰也懂不了!”
倆人徹底止了話頭,都斷了傾訴談心的想法。
有些事,還真是沒法兒傾訴!
越說越鬱猝!
走了一會兒,劉康乾又突然面露遲疑,道:“剛剛和吳柯打了那麼一架,本來渾身都還挺暢快,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到現在我還感覺手腳有點發軟,整個人一直輕飄飄的,你說我是不是脫力了?要不你扶着我些。”
明玦聞言,心情莫名就愉悅了很多。他微笑道:“忘了告訴你,剛剛那枚金針上沾有我的血,有助於你提神醒腦、精神敏捷。但是,你也知道我是用毒的,所以不可避免會有一些副作用。”
劉康乾頓住腳步,一臉震驚:“你扎我的針還浸毒了!?”
“放心,毒不死你。”
“不是!到底有什麼副作用你給我說清楚!”
明玦瞥見劉康乾凝重的臉色,忍俊不禁道:“行了,逗你的,副作用你已經感受到了,無非就是有點脫力的症狀,過會兒就好。瞧你那貪生怕死的樣兒!”
劉康乾鬆了口氣,斜眼道:“貪生怕死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幹什麼一副鄙視的嘴臉!”
“行行!我說不過你。天色也不早了,該找個地方歇了,我累得很!”
劉康乾想了想道:“這就歇了?不管清平了?”
明玦嗤道:“你管他做什麼?人家忙着和小姑娘花前月下,用得着你操心?”
“唔……說得也是。”
誰知倆人跑了好幾家客棧,居然都是滿客!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棧還剩三間房,劉康乾正要訂兩間,結果錢還沒掏出來,清平、柳小月、吳柯三人後腳就跟了進來。
幾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後,劉康乾恨鐵不成鋼的批評清平:“你怎麼這麼早就來找客棧歇了?難得來一趟,你倒是帶着人家小姑娘多逛逛啊!”
清平冷着臉瞥了一眼吳柯,哼道:“我倒是想和柳姑娘多玩會兒,這不人家有個師兄管得緊麼!”
吳柯臉色更冷,怒道:“你們一羣心懷不軌的混賬,鬧半天是故意把我支開,還好意思說!”
柳小月嘆了口氣,聲音有氣無力:“別吵了行不行,煩死了!”看樣子是已經勸過很久了。
劉康乾挑了挑眉:“誰故意把你支開了,你不也是自願的嗎?說得好像我綁了你似的!”
柳小月無奈道:“你們都少說兩句不行嗎?”
誰知吳柯聞言,又把火燒到了柳小月身上:“師妹!你到底能不能明白師兄的苦心!這幾個人狼狽爲奸!蛇鼠一窩!明明就是對你心懷不軌!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清平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心說人家看得可明白了!真正看不明白的怕是他自己吧!
果然,柳小月也被激出了火氣,冷了臉色,不悅道:“師兄,你怎麼知道我看不明白,我倒覺得是你不明白,我一直都把你當做師兄的!”
吳柯愣了愣,聽出柳小月話裡的意思後,頓時臉色煞白:“小月,我是爲你好,你怎麼……”
“呃……諸位,你們的房間還要嗎?後面可是來人了,你們不要我可要給別人了。”掌櫃被迫看了一場狗血劇,眼見着店裡又來了客人,才迫不得已出言打斷。
劉康乾立刻甩下錢袋:“三間房我全定了!”
吳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氣道:“你們不能同住一間嗎?沒見我們這還有倆人麼!”
劉康乾奇道:“三間房,是我們仨和柳小月的,至於你,又和我們不熟,沒道理還要替你計劃一間吧。”
吳柯臉色漲紅,眼見着又想拔劍了。
“劉康乾!你有完沒完!”柳小月滿臉不耐:“我和我師兄是一起的,你要讓不出來,我們出去另找就是!”
此言一出,清平急了,連忙道:“沒有的事,這會兒出去,哪裡還找得到空房,我們仨擠擠就是了。”
“憑什麼啊,三個人一張牀,怎麼睡啊!頂破天兩人一間!”劉康乾冷眼道:“吳兄你要想住的話,不如讓你師妹和我兄弟一間,剛好給你騰間房。”
“胡說什麼!”明玦蹙眉,驟然一聲厲斥,倒把吵架的幾人嚇了一跳。
劉康乾後知後覺,也反應過來此言不妥,悶悶沉默下來。
而吳柯早已氣得雙眼泛紅,突然哐噹一聲拔劍出鞘,徑直朝劉康乾砍了過來!
可還沒待清平和明玦出手制止,柳小月已經先一步揮手,一招拂退了自己的師兄。
“師妹!你是不是魔怔了!”吳柯氣得怒吼。
“夠了!”柳小月俏臉含煞,冷聲道:“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你是想保護我,但你要明白,我真的接不住你的心思!”
吳柯胸口劇烈起伏,面色更加煞白,可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柳小月回頭,又看向清平,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你要和我同住一間房?”
清平連連搖頭:“柳姑娘你千萬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哦?”柳小月瞥向劉康乾,手指輕拂,指尖咔嚓一聲冒出半寸寒芒金刺:“那是你的意思?”
劉康乾乾笑一聲,往後縮了縮,小聲道:“對不起啊柳姑娘,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剛剛純屬是看你師兄不順眼,單純的想氣死他,不成想一怒之下口不擇言,不小心把你給牽連進去了,抱歉抱歉,萬勿見怪!”
明玦朝柳小月微微欠身一禮:“抱歉,是我們唐突了。你和你師兄各一間房,我們自己擠一擠,就當是賠禮。”
柳小月盯着明玦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不知怎麼,又幹脆的收了指尖的金甲,道:“那倒不必。我雖然是要單獨住一間,但你們也沒必要三人擠一張牀,選一個人出來,和我師兄同睡!”
“……”
場中頓時安靜了。
清平與吳柯同時抗拒的撇過臉,劉康乾則默默往後又退了兩步。
柳小月變臉也是非常迅速,剛剛還是一臉冷色,現在又是一臉笑眯眯。她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明玦,眨了眨眼,笑問道:“你去和我師兄睡?”
明玦一臉平靜,倒也沒見有多反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可以,但不保證你明天還能見到他。”
劉康乾:“……”霸氣!我喜歡!
清平:“……”這句話他可不可以抄襲?
吳柯張了張嘴,正想用同樣的話反擊回去,突然想起擂臺上那避無可避、抗衡無能的一劍,只好又憋屈的把話給嚥了回去。
柳小月也難得沉默了一瞬,然後在心裡默默衡量了片刻,最後一錘定音道:“清平!你和我師兄睡!只有你們二人實力相當,懸殊不大,想必明早都可以活着出來!”
清平瞪大了眼,正要反駁,柳小月先一步開口堵道:“這是賠罪!”
吳柯一臉抵死不從,冷道:“我纔不……”
“這是你兇我的賠禮!”柳小月猛一回頭,又搶先堵了自家師兄的反抗。
圍觀餘人:“……”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