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進了廚房,拿個小藥罐子,仔細熬了水,她是估算了罐子裡那些剩餘乾花的量,這些甘草大致能夠。
“不是說,拿涼水潑臉就能醒過來嗎?”二子好奇地問。
陶茹笑笑,說:“孩子不知道喝了多少水,用甘草水服下解除藥性,以免給小孩子帶來其他的傷害。”
屋裡也已經認了出來,六個孩子,四男二女,除了他們村明花壯壯姐弟之外,還有北山村、崖洞村的四個孩子。
那四個人柺子,也已經被關進了大隊部的柴房,安排村裡十來個青年在大隊部輪流守夜。
鄰村的孩子們也有幾個老成細緻的嫂子在這裡看顧着,第二天一早就給人家村裡送信,讓孩子的父母來把孩子接回去。
從大隊部出來,鄉親們看陶茹的眼神都變了,現在在他們眼裡,這個小媳婦就是又能幹又聰明,臨危不亂,幸虧了她和趕回來的江雲川幫忙,這才能這麼順利的把孩子們給救出來。
壯壯爹上前,拉着江雲川的手一個勁兒的道謝。
江雲川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是不擅言辭,被鄉親們圍着誇獎,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下意識去看陶茹,卻見她站在人堆外頭,眉目含笑看着他們,一點沒有要過來解圍的意思。
最終,還是四奶奶柱着柺杖過來,笑着說:“雲川兩口子還年輕,替村子裡做事是應當應分的,壯壯爹孩子好容易找回來,怕是嚇着了,晚上回去注意着些,別受驚發起燒來。”
江雲川跟着四奶奶和陶茹回了家。
路上,四奶奶才知道,他們兩個正好遇上了,還攜手合作,一起救了六個孩子。
到家時,三個小娃已經睡着。
四奶奶點起了油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小兒子,見他一身灰土,還有幾個腳印,一時大驚,還以爲他受傷了。
“娘,有小茹在,她還能讓我傷着?這是剛纔捉壞人的時候,沾到身上的。”江雲川阻住四奶奶替他脫衣裳的手。
“廚房裡有熱水,我給你打點過來,你先洗洗。”陶茹對江雲川說。
江雲川忙擺手,道:“我到廚房去洗,別把小寶他們吵起來。”
四奶奶原還想跟着去,走到門口,又回來了,現在兒子是有媳婦的人了,她這個當孃的,不能那麼不開眼,非霸佔他們兩個相處的時間。
四奶奶家的廚房用的是那沒有蓋完的東廂房,原本是要蓋四間,但只蓋了兩間就停了。
現在這兩間屋子全都做廚房使用面積就格外的大,做飯的地方很寬敞,還有不少放東西的空間。
“你回來可夠晚的,還沒吃飯吧?”陶茹見江雲川脫下外衣開始撣土,便轉過身去,往竈膛裡添柴。
“幫着小顧去找了些東西,一會兒回了屋咱們再說。我確實餓了,剛纔又在山上跑了那麼遠,有現成的你給我弄一口吃。”
陶茹轉頭去碗櫃拿東西,去見江雲川連棉襖裡套的那件毛衫都脫了,現在正赤着上身,用熱水擦洗身體。
他身上的皮膚也是健康的古銅色,肌肉紋路分明,但並不是那種刻意練出來的不誇張,應該是在日復一日的勞動之中形成的。
“媳婦,還滿意不?”江雲川看到陶茹盯着自己看,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反而還湊近了。
“你到這裡來洗,那邊太冷了。”陶茹故作鎮靜,把眼光挪開,趕緊過去把門窗關緊些,又將毛氈布簾子掛上。
她留在外頭一塊瘦肉,此時,也從碗櫃裡取了出來。
將瘦肉切成了細絲,剝出一塊白菜心也切絲,在油鍋裡用蔥蒜爆香炒一炒,加上水,等水燒開,又從櫃子裡拿了一把掛麪出來,下了進去,最後還打進去兩個荷包蛋。
不過十來分鐘,就端着一大海碗的肉絲熗鍋面就做好了。
江雲川被這股溫暖的香氣包圍着,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這一路的疲憊,也都去了大半。
“先喝口熱水,暖暖胃。”陶茹說着,將門開一條小縫,輕巧鑽出去。
過了一會兒,又抱了一套衣褲過來,讓江雲川換上。
江雲川已經忍不住,坐着燒火的小板凳,端起麪碗,開吃了。
今天中午,他已經嘗過陶茹做的大席。
菜品新,口味正,席上沒人不誇的。
當時,他坐在那裡得意的不得了,就差跟每個人說說,這菜是我媳婦做的。
此時,這碗麪,江雲川平素也沒見過,就連公社的飯店裡都沒有這一口。
他先夾了一筷子面頂上的肉絲,放到嘴裡一咬,細嫩潤滑,肉的香味煮進了湯裡,湯汁又浸入肉絲的紋理之間。
香!太香了!
江雲川埋頭就吃,還被面湯燙了一下。
“慢點吃,這是你媳婦特意給你做的,誰還能搶你的?”四奶奶走進廚房,見他這樣,忍不住笑道。
江雲川有些不好意思,被曬得古銅色的臉上稍稍的升起了一抹紅暈,很快又消散了下去。
但是吃飯的速度並沒有減慢,夾起面來吹一吹,飛快的送進嘴裡,看他吃飯的樣子像是餓了好久。
他這時心情反倒坦然了,自家媳婦做飯好吃,自己吃的香,纔是最好的讚美。
“娘,時候不早了,你們關門睡吧。”陶茹把暖瓶裝滿,遞給四奶奶。
“你們屋的炕我給燒好了,一會兒叫雲川把火封住,那活髒,你別幹。”四奶奶笑着說。
江雲川聽着孃的話,忙點頭示意她放心。
等四奶奶出去,江雲川才把吃了一半的麪碗,擱到鍋臺上。
拎過自己外頭穿的那件棉襖,從裡頭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油紙包,和一個白瓷小瓶子。
“小顧送的,給你用。”江雲川示意她打開來看看。
陶茹將那小油紙包拆開了一個小口,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味,裡頭包着一塊香胰子。
那個小白瓷瓶是雪花膏,陶茹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其實是覺得這東西的包裝實在太有年代感,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