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奶奶家的年夜飯正式開席。
炕上擺了兩張炕桌,還在上面搭了一個大圓桌面。
一起吃年夜飯的大人孩子加起來有十幾口。
坐在一張大圓桌上,滿滿當當。
圓桌上是六個涼菜,八個熱菜中間還有一個銅火鍋。
火鍋裡面頭尾相對燉着兩條魚,裡面還放着炸豆腐,炸丸子,牛蹄筋,還加上薄薄的五花肉片,羊肉片和雞肉片,還放了大白菜梆。
在端過來之前,已經在廚房裡燉了好久,湯都燉到雪白。
一股鮮香味道,隨着湯頭滾沸,就飄了出來。
江雲起和兩個勤務兵最爲震驚,他們覺得之前的簡單飯菜已經很美味了,可這一大桌子,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別愣着了,趁熱吃,就算是燒着炕,菜也會涼的。”四奶奶說着,起了筷。
這席上坐得,陶爺爺是輩分最高的,他照例是先舉了杯給大家敬了一輪酒。
其實這一年陶家父子都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現在因爲突然出現了江雲川的大哥,反而有些話就沒有必要再說了。
能坐在一個屋檐底下,同吃一桌飯,這就是家人。
兩個小戰士把每一道菜都嚐了嚐整張臉都亮起來了。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抗拒的就是美食。
大家一吃起來,最後一點陌生都散去了。
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年夜飯要吃很久,到凌晨的時候還要再吃過年的水餃。
所以大夥都是吃吃停停。
可是到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他們家的家門突然被人砰砰的砸響。
江雲川忙披上衣服出去開門。
沒想到是範雨香披頭散髮的衝了進來。
她好像是跑了很遠的路,連鞋子都跑掉了。
“江廠長,救命,快救我!”範雨香哭叫着。
“怎麼了?”江雲川趕緊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這時他纔看到範雨香臉上紅腫一片,好像剛剛被人打過一樣,頭髮也被人抓散了,身上穿的棉襖釦子都扣錯了位置,而且劃破了好幾處。
身上有雪有泥還有土,看起來像是被人打了,身上這些傷應該是逃命的時候摔的。
“江廠長,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呀!”範雨香顯然是嚇壞了。
她只會重複這句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先進屋。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江雲川驚訝道。
範雨香此時全身顫抖,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還沒等他們進到屋裡面,外頭就吵吵嚷嚷的追來的人。
沒過多會兒,那些人就到了四奶奶家的院門口,見範雨香在院子裡面帶頭的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看着比範雨香,年紀大些的男人衝了進來。
“幹什麼的?隨隨便便就往人家家裡衝?”
這是屋裡的人,除了陶爺爺和帶着三個孩子的四奶奶之外,其他人全都穿上外衣出來了。
一見這個情形,劉克平立刻上前一步大聲呵斥。
“我們來抓這個死丫頭,怎麼你們還想包庇她不成?我告訴你們,她可是我閨女,我們要帶她走,她就得跟着我們走。”那個中年女人聲音尖利的說。
大夥都愣了。
原本還以爲,這是哪來的人?這麼大膽子大過年的敢來搶人,沒想到居然是範雨香的父母。
那個年輕些的男人是範雨香的大哥,但是他倒不像是自己父母那樣情緒激動,而是冷眼看着範雨香,根本不像是看這個人,倒像是看着一件什麼商品一樣。
“父母?父母大過年的,把女兒追得直喊救命,誰能證明你們是她的父母?”江雲川掃了他們一眼。
那對中年夫婦看了江雲川一眼,覺得這個年輕人人高馬大,威嚴肅穆似乎不太好惹。
但目光轉到範雨香的身上時,他們覺得自己底氣又足了。
大過年的,我們想把自己的閨女帶回家去過年這沒招誰沒惹誰吧,你們趕緊把她交出來。”範母又叫了起來。
“不!我纔不跟他們一起回去,他們就想把我給賣掉!”範雨香尖叫道。
“什麼把你賣掉你是不是糊塗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不結婚,我們當父母的替你操心終身大事,你倒說是我們要把你賣掉?你還有沒有點良心?我發現你這一年簡直變多了,對家裡人愛搭不理的,現在你能掙錢了了不起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趕緊把你這一年賺的錢全部都交出來,要不然的話,我和你爸就對你不客氣了!”範某繼續大罵。
陶茹不由皺眉,這話裡的意思他們已經聽清楚了。
今年過年範雨香沒有回家,而是在知青點上和兩個也留守在這裡的知青一起過年。
她跟範雨香並不太熟,只是知道範雨香跟父母家庭關係並不和睦,甚至有機會返回家鄉的時候,她父母居然不肯接收她,以至於她不得不繼續留在小溪村。
而現在還留在這裡,知青點的大部分都是像劉可平兄弟這樣,已經沒有家人了或者是像魏寧那樣,對外面的世界很失望,能夠在這裡過上相對安靜平靜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就是件好事。
還沒有向範雨香這樣,是因爲家裡面不肯接收她回城,所以不得不困在這裡。
而現在聽範家父母的意思,似乎是他們給範雨香介紹了一門親事。
而且這門親事應該只是範家父母滿意,範宇香本人是根本不想同意的。
她之所以能說出自己父母要賣了她,恐怕是因爲對方出了相對比較高額的彩禮,相當於把範雨香給買走了。
從範母的言談之中,就看得出他們對於範雨香沒有任何的情感,這種時候還想着範雨香這一年工作賺的錢呢。
像是這種父母絕對做得出來賣女兒的事情。
陶茹立刻輕輕推了劉可安一把,示意他趕緊出去找人。
她自己向前一步,把江雲川擋在身後。
她已經發現了,替範家人出頭的就是範宇香的母親,江雲川一個大男人,對上這種女人難免會束手束腳,有可能吃虧。
“不管你們是誰,這裡是我家,範雨香是我的客人,你們不是現在請你們出去。”陶茹冷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