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新聞時間。
秦文君正坐在客廳,隨意拿起剛剛叫的外賣,一邊吃着一邊看最近要處理的文件,耳朵聽着電視的聲音。
剛剛吃了沒幾口,男人原本低着的頭無意間擡了起來,就看到電視畫面裡,聲音甜美的女主播正在播報着今晚發生在河邊的一起浮屍事件:“下面請聽前方記者爲我們帶來的報道。”
秦文君沒有在意,正準備繼續低下頭忙手裡的工作,卻在看到畫面上那一男一女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那兩個人,他再熟悉不過,謝少賢和喻言。
記者將話筒遞到喻言的面前,“這位小姐,請問您跟死者是什麼關係?”
喻言皺了皺眉,神情嚴肅,對着話筒,看着鏡頭,“她是我家的保姆,從小看着我長大,給過我不少照顧和幫助,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對此我感到十分痛心。同時,”喻言說着,頓了一頓,看向鏡頭的目光中透出一絲恨意,“我也希望警方能夠儘快找出真兇,讓死者安息。不管兇手是誰,一定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秦文君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喻言的眼睛,不禁勾了勾脣角,擡手將電視機關掉,出門上了車。
喻言和謝少賢正要從現場離開,經過了解,警方並沒有在李嫂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更不要說是作爲那麼重要證據的錄音。
喻言的心裡一直不太舒服,不知道那份錄音是已經被喻偉中的人取走了,還是李嫂根本還沒拿到。
謝少賢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事情還沒弄清楚。”
喻言抿了抿嘴,“可是萬一落入了喻偉中的手裡呢?”
“讓我去試試,怎麼樣?”一個男人的聲音劃破了沉重的空氣,突然響起來。
喻言和謝少賢同時一愣,看向聲音的來處,只見秦文君正坐在車裡,將車窗搖了下來,笑着看向他們。
喻言和謝少賢互看一眼,“你怎麼在這裡?”
秦文君的笑容依舊燦爛,“上車再說。”
兩個人坐上了秦文君的車,“你看到新聞了?”
秦文君點點頭,“你們早就知道了,我是喻偉中的義子,證據究竟在沒在他那裡,由我出面弄清楚最方便。”
“你也說了,你是喻偉中的義子,我們憑什麼信你?”喻言冷笑着看他,“上次我設計了秦先生一次,秦先生這次不會想要討回來吧?”
秦文君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我已經去仔細查過當年的事情,義父照顧幫助我多年,我自然希望所有事情和他無關,但我也不是任人擺佈的木偶。”
秦文君的笑容裡面摻雜了一絲苦澀,喻言看了他一會兒,是與不是,他都已經做了那麼多年的木偶,好在現在他已經開始對喻偉中產生懷疑了。
“文君……”
秦文君一愣,揚起嘴角閉了閉眼睛,“喻言,你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叫過我了。”
喻言抿了抿嘴角,衝他一笑,“走到今天,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做朋友,但是既然你已經發現了事情不對勁兒,我希望你能不要一錯
再錯。”
秦文君坐在駕駛座上,背對着喻言,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你的話我記住了,但是這次我卻不會白幫你們。”
喻言並不意外,友誼這種東西,不管雙方有多少理由,一旦破碎,就再不可能重新來過,倒不如講好條件讓雙方都安心。
“說吧。”
秦文君的目光中透出一絲悲哀,“我要見梅朵。”
喻言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看了旁邊的謝少賢一眼,“我只能盡力幫你安排。”
司空老爺對梅芳華的感情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即便梅朵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他依舊將所有的事情攬了下來,只是將梅朵關在了家裡的一個小屋子裡而已。
只因爲,她是梅芳華的女兒。
秦文君將車停在司空家的大門口,走進司空家的大宅子的時候,梅朵正站在窗口看着他。
房間的門被狠狠地砸了兩下,門外傭人的聲音有些尖厲,“喂,起來了嗎,秦先生來看你了。”
梅朵冷冷一笑,閉了閉眼睛,“讓他走。”
她做夢都想住在司空家的大宅子裡,卻沒想到,住在這裡卻過着囚犯的生活。而她居然爲了這樣的生活,背棄了在她最落魄的五年裡,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秦文君。
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她不知道。
傭人有些爲難地看了秦文君一眼,“秦先生,這……”
秦文君衝傭人擺了擺手,“梅朵,看清楚你現在的身份,你早就已經不是司空家的大小姐了,即使你不願意見我,我還是可以拿到鑰匙進去。”
梅朵咬了咬嘴脣,豁得將門打開,“你究竟想怎麼樣!”
秦文君看着梅朵有些凌亂的頭髮,消瘦的面頰,微微蹙眉,不顧她的阻攔走進了房間裡,在窗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麼久不見,你瘦了。”
不用想,梅朵在這裡的日子並不好過。就連司空家的傭人都對她大呼小叫,還是在當着他的面的情況下。
梅朵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何必裝出一副關心我的樣子,你來,不就是想看看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麼。”
秦文君微微蹙眉,站起來自己走到飲水機前,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遞給梅朵,“小妹。”
梅朵一愣,“我不是你的小妹,不要在這裡假惺惺,司空家的人把我關在這裡,好像給了我多大的恩惠,你也跑來可憐我,我不要這種施捨。”
秦文君抿了抿嘴脣,重新坐了下來,“我不是來可憐你,你也根本不值得人可憐,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梅朵咬着嘴脣,“反正你現在說什麼都行了。”
秦文君的目光裡面閃過一絲沉痛,“當年,媽媽把我帶回家的時候,告訴我她身邊的小女孩以後就是我的妹妹,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決定無論如何要照顧好這個妹妹。”
梅朵的眼眶有些紅,“可是你並沒有。”
秦文君有些內疚地看着梅朵,“是,我沒有,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
已經從你的身邊缺席了,等我再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梅朵的眼睛驀然一瞪,“你說什麼!”說完,她又想了想,不禁笑了出來,“也對,我的確心如蛇蠍,如果我不心如蛇蠍,恐怕早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秦文君沒有接她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我能盡到一個哥哥的責任,一直陪在你身邊,或者早一點找到你,可能你就會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不會像現在這樣,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梅朵抿了抿嘴脣,“文君,如果你是來和我說這些的,你可以回去了。”
秦文君輕輕一笑,“其實,我又怎麼有資格說你,就連我自己的人生,都過得一塌糊塗,當你有一天發現,那個你信任了那麼多年的人,有可能是欺騙你最深的人,你會怎麼辦?”
梅朵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看着秦文君,“發生了什麼?”
秦文君搖搖頭,“母親死後,我唯一活着的意義就是替她照顧你,然後爲她報仇,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我才猛然發現,好像自己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成。把你照顧成了這個樣子,還很有可能恨錯了人。”
梅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說什麼?”
秦文君突然一笑,“我在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該了斷的事情了斷,就可以去見你和媽媽了。”
梅朵臉色一變,“什麼叫我和媽媽?”
秦文君嘴脣一抿,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紙包,“如果你覺得痛苦到撐不下去了,就喝下它,用不了多久,我們一家人就會團聚了。”
梅朵的目光落在那個紙包上,“裡面是什麼?”
秦文君閉了閉眼睛,“放心,裡面的東西只會讓你有短暫的痛苦。小妹,我希望你記得,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把你當做最心愛的妹妹。”
說完,秦文君起身準備離開。
梅朵手裡緊緊握着那個紙包,直覺告訴她,秦文君一定已經做好了什麼重要的打算。
“文君。”梅朵忽然叫住他。
秦文君站定,卻沒有回頭,靜靜地等着梅朵接下來的話。
梅朵想了想,“哥。”
秦文君一愣,轉過頭來看着她,“你叫我什麼?”
梅朵吸了吸鼻子,又叫了他一聲,“哥,其實你是個好哥哥,是我沒有扮演好妹妹的角色,讓你失望了。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只希望,如果有來生,你還願意當我的哥哥。”
秦文君定定地看着梅朵,“小妹。”
梅朵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小,我就是個沒有爸爸的人,對媽媽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恐懼上,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一點溫暖,那就是你給我的。”
秦文君突然釋然地一笑,點了點頭,“等着哥哥。”
“哥!”梅朵看見秦文君要離開的聲音,連忙又喊道。
“還有事情麼?”
“我要見喻言,有些話,是到了該說清楚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