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停頓了幾秒,意料中的巴掌並沒有落在我的臉上,我睜開雙眼盯着鬱先生,只見他胸腔劇烈起伏着,像是氣到了極致,但那巴掌始終沒有落下來。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打過我,這次也不例外,儘管我說的話是有些混賬,他還是沒有動手。
我想那是因爲捨不得。
鬱先生一直都是愛我的,可送我出國那件事硬生生讓我們的感情打了折,我不可能毫無芥蒂。
良久,他才放下手說:“鬱藍憂,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如果成熟是要我學會接受現實,要我對全世界都溫柔,要我對不喜歡的人或事都一笑對之,那可能我暫時還做不到。”
鬱先生無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說:“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股濃郁的失望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看着鬱先生,他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兩鬢已經有了白髮,臉上的皺紋讓人覺得他飽經風霜,我驚覺,才四年而已,他怎麼就蒼老了這麼多。
難道我真的是太任性了嗎?
服軟的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心裡默默的向鬱先生說了一句對不起後我便上了樓。
如今的我活得像一頭刺蝟,渾身的刺蓄勢待發,誰想靠近,就把誰扎得遍體鱗傷。
儘管那並不是我的本意,最終的結果卻不會改變。
到了和我媽約定的時間,我順便給迪恩打了電話,讓他來拿畫。
我的畫之所以能賣出高價,也全靠迪恩到處找人捧我的畫,給我介紹了不少的客源,有需要畫的人都是聯繫他,他再轉達給我。
他看了畫之後“嘖嘖嘖”了幾聲說:“畫是好畫,只是藍憂啊,你的畫能不能不要老是這種陰鬱的風格啊,讓看的人莫名覺得很沉重。”
“有嗎?”
“怎麼沒有,你自己沒發現罷了,十個人看了九個人都會說你的畫很壓抑。”
“那我以後儘量改改風格。”
“改什麼風格,改了你的畫還能那麼值錢嗎,一副畫給人展示出了什麼,就表示作畫的人內心在想什麼,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迪恩難得很嚴肅的說。
我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很真誠的微笑:“迪恩,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年的陪伴與開導。”
“謝什麼謝,咱們能遇見就是緣分,藍憂,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你讓我找的心理醫生,有時間就去找他,我都和你安排好了。”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迪恩對我的好不是一兩句謝謝就能抵消的,我與他之間的感情更像是親人,而他就像一個哥哥一樣盡他所能的照顧我。
這份情,無關風月,我會一直記在心裡。
到了簡愛咖啡館的時候,我媽已經在靠窗的位置坐着,我遲疑了很久才走到了她面前。
比起日漸蒼老的父親,我媽這幾年明顯過得挺不錯,臉上的細紋不是很明顯,氣質依舊溫婉端莊,比起一般的中年婦女,的確算是保養得好的。
她看見我,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起身,眼角依稀閃着淚光:“憂憂,你來了,快坐,喝哪種咖啡,媽給你叫。”
我看着眼前這位努力想扮演慈母的人,心裡百感交集,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滋味。
“您也坐,我自己來。”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拿鐵之後,我便想在她對面坐下。
還沒坐下,我媽就拉住我的手說:“來,到這邊和媽媽一起。”
最終我還是沒有拂了她的意,和她一起坐下之後,她伸手撫摸上我的臉說:“瘦成這樣子,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很苦吧。”
我有些僵硬的躲開她的手說:“還好。”
“憂憂啊,媽媽這幾年其實一直都很想你……”
“既然想我,那你怎麼不聯繫我,怎麼在酒會現場當做一點也不認識我。”那些質問的話還是沒能忍住。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說:“不是媽不想你認你,你也知道媽媽現在有了新的家庭,你徐叔叔他不喜歡我和你們來往。”
“爲了一個男人,所以你連自己的女兒也不要了?”
“憂憂,媽媽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和你徐叔叔是真愛,當初因爲一些原因沒能在一起,媽媽不能沒有他。”她說得聲淚俱下,讓人覺得她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我冷冷的笑了笑,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談真愛,當初她和我爸離婚不到一個月就和其他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爲了男人拋夫棄子,這就叫真愛?
“真愛並不是你拋棄家庭的理由。”
“我和你爸爸離婚並不是因爲你徐叔叔,我們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憂憂,我知道你現在恨我,等你以後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我的選擇了。”
我擺擺手說:“行了,你說你找我出來幹什麼。”
愛情並不是生命的全部,哪怕我愛上了一個人,也不會爲了他放棄我原本的家庭與生活,感情不允許,道德與責任更不允許。
她從手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我手裡:“這是媽媽給你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