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彭剛不再起疑。
談說間,西關的燈火在望。
“到南碼頭。我也落店,與他們保持接觸,他暇再去小村取行囊。”
彭剛腳下加快:“那些傢伙很可能到客店走險,希望他們多來幾個有份量的人。”
“我擔心他們玩陰的。”
姑娘有點不安:“迄今還沒發現有人跟來撒野,他們怎麼可能甘心,平白放棄夜間在途中動手襲擊的機會?他們的人手已經夠充足了。”
“可能兩君的爪牙,都在存心觀望,都希望對方搶先動手結果誰也不想爭先,要死人的事誰爭先?走吧!不要寄望他們追不送死了。”
兩人腳下一緊,相挽並肩快步徑奔碼頭。
彭剛果然料中了,兩君的爪牙誰也不想搶先動手。
中天君在寶應死了不少人,逃得性命的擎天手羅志超,把彭剛恨入骨髓,也不願搶先動手。
江湖秀士更恨彭剛入骨,但也不願做傻瓜,只盼望南天君能搶先動手,以便漁翁得利,反而成了反對動手的主將。
各方的人,都查不出彭剛的落腳處.因此有必要派人跟蹤找出彭剛的住宿所在,留意他的動靜.以便策劃襲擊的大計。
不除去彭剛這根眼中釘肉中刺,誰也不於心不甘。
跟蹤的人分爲兩批,兩人爲一組,遠遠地監視,高明的眼線知道該保持何種距離才安全。
跟蹤的方法和手段都對,只是忽略了目標外的警兆。
第一組兩個眼線相當精明,遠躡在半里外,憑聽覺循蹤緩行,警覺心不夠。
路只有一條,去向已可猜出,用不着緊躡不捨,何況目標並不急於趕路。年輕男女夜間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哪用得着趕路破壞情調?
兩個眼線終於發現有異了。沒聽到前面有任何聲息啦!
“老七,點子恐怕加快走掉了。”
一個眼線首先發現有異,催促同伴加快腳步:“快趕上去,但願還能跟得上……”
前面一叢修竹下,傳出一聲輕咳。
“跟上去送死嗎?不心了。”
竹影下出現的一個黑影,語音怪怪地像鬼哭:“老兄,何處那是死所,到處都是挺屍場。江湖朋友對死的看法是:溝死溝埋路死插牌。你們不必再辛苦跟上去了。”
“咦!你不會是至尊刀的人吧?”眼線不再隱瞞身份,已猜出雙方的底細了。
“不是。”黑影簡要的答。
“閣下的話中有玄機。”
“沒錯。”
“哪條線上的?”
“你可以猜三次。”
“去你孃的吧!快點亮出名號。”眼線受不了嘲弄,手一勁匕首出鞘。
眼線扮成材夫,帶短兵刃易於藏在衣內。
“打算和你們親近的人,不久便知我是誰。”
眼線突然不進反退,倒縱兩丈輕功極爲高明,但任眼線的人避免動手相搏,身份暴露撤走是第一優先。
另一位眼線也配合得宜,也同時飛退。
心虛撤走的人,變生不測,通常能注意力放在現身打交道的人身上,身影乍動時,便會忽略了身後的警戒,也沒料到身後有人堵住了退路。
身形剛飄落,雷霆打擊突然光臨,兩個黑影鬼魅似地出現在兩人身後,身影一現便出手攻擊。
“嗯……”兩眼線同聲叫,聲音仍在喉間,背心便捱了沉重一擊。
兩黑影迅速將人拖倒,拉開雙肩關節。
“甚……麼人……”第二名眼線嘶聲叫。
“報應神手下的小神兵。”擒住這位眼線的黑影說、劈掌落在耳門上:“你認命吧!”
“帶了人先走,一定要取得口供。”
先前在竹下現身的黑影立即下令:“可不要一下子就把人弄死了,口供越詳盡越妙。”
“放心啦!哈哈!”
另一個黑影將打昏的眼線找上肩:“老哥,我保證這混蛋,連他祖宗十八代的臭事,都會鉅細無遺招出來,咱們先走,後面來的人偏勞你們三位老哥啦!呵呵!”
“來一個捉一個,他們飛不了。”
結果,第二批負責接應的兩個眼線,也遭了同樣命運,永遠不見他們返回向主子稟報了。
中天君的人是很小心的,不敢遠居在離城市太遠的郊野小村落,以免受到大批高手襲擊。
北門地藏庵一帶是本地蛇鼠的活動中心,也不宜落腳,便選擇城外市街和外緣,借住在棟宅內,不會有大批高手突襲,治安人員經常在附近巡邏。
大宅原來是由至尊刀拉線提供的。至尊刀已不再過問,雄風園盛會之後,便連夜帶了重要的弟兄,奔向北面十八里的樊良鎮避禍,暫不打算收拾殘局,等兩君爭霸塵埃落定後,再決定如何適應新的局面。
大宅位於多寶樓橋與遐觀橋中段小街外緣,佔地甚廣,有十餘棟建築,安頓四十餘名精銳綽綽有餘。其他次要的爪牙,則分別散置在小街的民宅裡。
五更初正之間,勤快的人悄然起牀,分別在各處庭院中,活動手腳、勤練武功。三更燈火五更雞,練武功的人,其實比讀書人辛苦,而且沒有代價。
讀書人苦讀經書,也是三更燈火五更雞,一旦有成,便可以成爲人上人,考功名做官封妻廕子。
練武功即使有成,如果不敢犯法,了不起當上捕快、保鏢、武師……幾乎全是下等人,苦得要死,卻毫無代價沒出息。
也許,做土匪強盜,或者日後爭江山,封王晉爵大有希望。
一位正在練暗器的中年人,用長勁發射一支扔手箭,手一扔一抖,箭飛向三十步外的大樹幹。
按理,他該扔出箭立即變馬步收勢的,可是突然失去重心,仰面便倒。
“哎呀!我……我怎麼啦?”
中年人吃力地掙扎,一面驚恐地叫:“我……眼前發……發黑,手腳發虛。哎……唷,肚……肚子疼痛……救我……”
左近另一位練彈腿的人,聞聲奔到。
“咦,方老哥你……”
這人急急扶起中年人的上身:“你怎麼了?急症?這……嗯!我……頭暈目……目眩,我……哎……”
這人手一鬆,中年人重新倒下,這人也倒了,壓在中年人身上叫喊着掙扎難起。
片刻間,全宅大亂。
“有點不對,可能是中毒。”
有人大叫示警:“有解藥的人,趕快服解藥。”
這是外行話,毒有無數種,解毒的藥物也有無數種,沒分辨出毒性之前,亂服解藥恐怕反而提早送命,應該先檢查出毒的性質。
數十名黑影從四面八方愈培而入,片刻便控制了全宅。
那些不勤快的人有福了,躲在各外內室閉門防守,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沒中毒,聞聲閉室戒備。勤快的人在室外練功。一個也逃不出奇毒的控制。
深深的堂奧內部燈火全無,想闖進去的人須冒極大的風險。
有人燃起了火把,二十餘名男女堵在內堂的小院子裡,火把畢剝作響燃燒甚旺,四支火把照得全院通明。
爲首的人年約半百,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穿紫色繡團花罩袍,威凜凜像天神。
旁立的四名巨熊似的保鏢,身材似乎更壯實些。
那位像黑鐵塔似的巨人,正是曾經被彭剛飛踹,踹得倒摔得天昏地黑的朱雀遊神大力神朱亮。
四大遊神全到了。爲首的人,正是一代梟雄,江湖四天君的南天君,乾坤一劍週日升。
“如果你們不出來,妄圖負隅頑抗,咱們就放火,把你們燒成烤豬。”
乾坤一劍威風八面沉聲警告裡面的人:“中天君風雷劍客,你我都是江湖的領導人物,同是一代之雄,現在我南天君親自來找你,結算你計算我的陰謀,和你公平地了斷。你最好保持江湖朋友的豪氣,以英雄面目和我當面結算清多年的恩怨是非。”
“出來吧!不要學鼠輩躲在洞裡丟人現眼。”
朱雀遊神如雷震:“你的人快死了,活着有什麼意思?你一個人孤零零逃回河南,如何向你那些死了的弟兄家屬交代?不如死在這裡,也顯得英雄些。”
一聲長笑發自內堂,堂門大開,踱出九名男女,領先是擎天手羅志超。
乾坤一劍十四名男女臉色一變,有目光在踱出的九名男女身上搜視。
“你們找錯了地方,燒錯了香拜錯了廟。”
擎天手獰笑着說:“敝上根本不在這裡落腳,你們的消息仍不算靈通。南天君,你會爲了今夜的事付出代價的。來吧!我露天手仍可一拼。”
乾坤一劍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你們處理。”
乾坤一劍走了五六步,向冷然撤兵刃的要命龍王說:“天亮之後,在監河碼頭會合。”
“遵命。”要命龍王欠身應喏。
“彭小狗那邊,你多費心。”
“是的,眼線已布妥。”
“沒有把握,不可妄動。”乾坤一劍鄭重吩咐。
“大爺請放心。”
“回頭見。”
乾坤一劍走了,帶走了兩個人。但四大遊神都沒走,狠盯着擎天手九個男女。
一聲怒吼,四大遊神同時向九男女撲去。
江湖秀士非常精明機警,由於他是中天君的貴賓,不受其他的人指揮,替中天君助拳也是義務性的,因此保有行動的自由。
他也有幾個配合他行動的一個小組,行動神出鬼沒,名義上負責策應中天君的主力行動.其實卻是與強敵接觸的奇兵,打擊南天君極具成效。這期間,他這一小組表現得最出色。南天君不少得力爪牙,無緣無故無失蹤,皆是他的傑作,成就裴然。
千手弔客與雲裳仙子,都是他這一組的人。
千手弔客是人精,兩人暗中活動飄忽不定,與中天君的主力保持距離,絕不在一起落腳。
主力幾乎被乾坤一劍一網打盡,江湖秀士這一組毫無損失。
南天君並沒成功地消滅中天君的人,最大的失敗是被中天君漏了網。
天一亮,夜間活動的族類,開始返回藏身處匿伏,像夜梟和鼠類,避免暴露在陽光下。除了必要的人在外起動外,城內城外看不到刀光血影。
擎天手一羣主力人員,死掉十之,死傷極爲慘重。中天君完全失去反擊的力量。江湖秀士本來把注意力放彭剛身上,發誓要將彭剛打下地獄,但擎天手一羣主力死傷慘重,他不得不轉移目標,應付南天君的雷霆攻擊了。
已牌時分,城東北角的東山頂端,東嶽廟後的樹林內,六個男女分三方席地而坐,氣氛不尋常,顯然相處並不愉快。
北面,是主人笑閻羅,同伴是一位仕紳型的中年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