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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風自然不會以教主的身份和盧雅江去找月見草,而他還要先去一次燕溪山莊,因此他勢必要比盧雅江早下山做準備。

高晟風讓盧雅江七月下山,自己六月初就該走了,爲了避免盧雅江和暫代他教主之位的長纓槍遇上,他在讓盧雅江去燕溪山莊之前反向往西去給地伏門送一封信。從出岫山到地伏門,來回差不多一個月,他計算好盧雅江回教時歇息一二晚立刻就要出發,屆時請尹言幫忙頂上一頂,便可避免盧雅江與長纓槍見面。

這是盧雅江接到過的最奇怪的任務。從前高晟風派他出去,大多是暗殺任務,叫他送信,卻是頭一回。一封信讓誰不能送,他一個堂堂魔教左護法親自出馬,只爲送信,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若對方是什麼大人物,出於誠意派他去,倒還說得過去,可這地伏門只不過是依附於天寧教的一個小門小派,盧雅江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封信究竟有多重的意義。然而既然是高晟風派給他的任務,他自然不會質疑,接了信的第二天就下山去了。

盧雅江一走,高晟風收拾收拾行李,也準備走了。他把長纓槍從觀日峰上叫下來,最後叮囑道:“本教主不在山上的時候,你最好老實一點,別被人看出來……就算被看出來也不能承認。有什麼事,右護法都會幫襯你,你必須聽他的話。唔……如果左護法回來了,你別見他,給他個口信,告訴他趕緊去燕溪山莊就是了。如果有什麼事,告訴右護法,讓右護法給本教主飛鴿傳書。”

長纓槍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教主,爲什麼不讓我見軟劍?我好多年沒見過他了,我保證不在他面前露陷。或者你幫我易個容,讓我換個身份去看看他吧。我們都很想他。”

高晟風怒道:“你們?是你們還是你?好哇,我就知道你跟左護法勾勾搭搭牽扯不清,你們這對狗男男!我告訴你,本教教規,禁止男男私情!歷任教主和左右護法除外!你想犯教條嗎?”

長纓槍目瞪口呆:“有這種教規?屬下從來沒聽說過……而且屬下不是……屬下沒有……屬下只是……”

高晟風心想以前大約沒有這種教規,但是現在本教主說了算,就有這條教規了,明個兒就讓右護法寫進教規守則裡。他喝道:“你少狡辯!本教主警告你,如果違反教規,處閹刑!你想清楚了!”

長纓槍傻眼,半晌才道:“屬、屬下明白。”

高晟風想了又想,還是不大放心,生怕這一對姦夫淫夫趁他不在就勾搭成奸,自己不在教中始終不放心,於是將九霄閣裡預備的催情軟膏全都找出來,將裡面的東西置換成辣椒膏,還不放心,又跑到盧雅江的江潮居里,把軟膏也統統換了。做完這些,高晟風還是生氣,彷彿已然預見到長纓槍抱着盧雅江在牀上打滾的樣子,恨不能在牀單下埋一排匕首,終於還是忍住了;越想越覺得自個兒委屈,盧雅江這傢伙居然把自己當成是別人的替身,若他見了正主,當真跟他好了,自己就把他倆關在兩個籠子裡,在他們中間堆成山高的饅頭,只有他們把饅頭吃完了才能看見對方,還只看得見摸不著,讓他們伴着饅頭怨恨的死掉!

即使想到這些,高晟風還是滿肚子的不高興,生氣的要流眼淚,逼迫自己不準再想,氣哼哼地跑去見了尹言,跟他道別之後,變裝下山去了。

盧雅江這一去,本該一個月纔回,然而他不到二十天就回來了。

他一路緊趕慢趕,想快些到達地伏門,送完信早些回山,還能再多陪伴高晟風幾天。這一去尋月見草,少則幾個月,多則可能要一兩年,甚至不知有沒有命回來。偏偏高晟風對於他出這個任務顯得輕描淡寫的,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他似的,他心裡有些難受。可難受歸難受,高晟風不想他,他還想留在高晟風身邊,多一天是一天。

然而他還沒趕到地伏門就出事了。這一路他有一條必過的大江叫做平江,由於他心急,江面上風浪不小他還逼着船家立刻出行,結果行到江中心,船被浪打翻了。幸好盧雅江水性不差,抱着塊木板飄回了岸邊上。人沒事,東西卻不一定沒事,盧雅江想到高晟風交給他的那封信,心裡就慌了,趕緊脫下溼漉漉的衣服,把信取出來。信已經完全打溼了,盧雅江生起火,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開,打算把信烤烤乾,結果一拆開信他就傻眼了——信上什麼字也沒有,只是一張白紙。

盧雅江思前想後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許是這張白紙本身有什麼玄機,也許是字跡泡了水化掉了。這還是他第一回把高晟風交給他的任務搞砸,思慮再三,他沒有繼續前往地伏門,而是立刻打馬回出岫山去找高晟風問個究竟。

他回到出岫山,直奔九霄閣,剛踏進院子裡就瞧見長纓槍百無聊賴地坐在石桌邊上擺弄一朵小花。兩人四目相對,長纓槍先是驚,後是喜,脫口而出:“軟……咳,左護法,你怎麼回來了?”

盧雅江見到高晟風,先是喜,後是驚。他覺得高晟風有些奇怪,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氣質、氣場和風度似乎都和平時不大一樣。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他緩緩走進去,取出皺巴巴的信,道:“教主,屬下過平江的時候一不小心落進江中,信打溼了。屬下僭越,擅自將信拆了,卻見這紙上一字沒有。屬下不敢妄下判斷,便先行回來了。”

長纓槍愣了愣,盯着他手上皺巴巴的白紙看了一眼,道:“哦?哦……沒關係,左護法,過來坐。”

盧雅江走上前,乖順地坐進長纓槍的懷裡。這一坐,快把長纓槍的眼珠都坐出來了。

長纓槍不知道高晟風的“過來坐”的意思就是命令盧雅江坐到他身上。高晟風告訴過他,如果遇上盧雅江的話,冷着臉,不要看他,用命令的口吻說話,儘快支他走。然而他難得遇見了盧雅江,已經六七年沒見過了,忍不住想多看兩眼,跟他說說話,才讓他過來坐,沒想到馬上就出了這種事。

長纓槍手不知往哪裡擺,冷汗都快下來了,強自鎮定道:“左護法,你先下去。”

盧雅江一坐進他懷裡,不對勁的感覺就更加強烈。是大腿上的肌肉坐上去的感覺不對?是胸膛的硬度不對?是他摟自己的角度不對?還是他的噴吐在自己頸間的氣息不對?盧雅江活這麼大,只和高晟風、韓騁、楊仁和親密接觸過,他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違和感。沒有那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覺,也沒有溫暖依戀的感覺,有的只是不自在和不舒服。

盧雅江從長纓槍身上站起來,長纓槍剛剛鬆了口氣,卻見一隻勾爪突然向自己襲來,他沒來得及躲,就讓人扣住了喉管,當即就僵住了。

盧雅江驚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寒聲道:“你是誰?”

長纓槍冷汗淋漓,顫聲道:“左護法,你在說什麼?”

盧雅江雙眉緊鎖,手下更用力了一點,突然眼皮一睜,左手疾出,在他臉上撓了一把。這一撓,撓的盧雅江和長纓槍雙雙怔住了。

長纓槍愣愣地看着一臉殺氣的軟劍,盧雅江愣愣地看着自己指甲裡的皮肉和血,氣氛極度詭異,誰都沒有說話。

盧雅江慢慢將扣着長纓槍喉管的手放了下來,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的茫然,片刻後輕聲道:“教主?”

長纓槍畢竟沒怎麼見過世面,經過這一出驚嚇,忍不住就要坦白交代了。他嚥了口唾沫,還沒開口,此刻突然一白衣人從天而降,只聽“啪”的一聲,盧雅江捂着臉往後退了兩步。

長纓槍看直了眼,只見盧雅江臉上多了一道紅彤彤的巴掌印,又心疼又心悸,此時尹言轉過身來,涼颼颼的目光看向他,他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強板起臉不說話。

尹言冷冷道:“左護法,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傷教主。”

盧雅江委屈地看了尹言一眼,又茫然地看了長纓槍一眼,神色糾結,慢吞吞地跪了下去:“屬下知錯,請教主責罰。”

長纓槍吞了口唾沫,照着高晟風教他的語氣,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本教主今天不太舒服,不想看見你,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