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緊張的密議以後,濟克墨特朗布心中稍安。回到自己的營帳,他立刻召來幼子阿斯爾,嚴令道:“從今天起,不許你再隨便出營。違令者,軍法從事!”
阿斯爾冷笑道:“父親大人,這個恐怕我做不到。如今我是鎮北大將軍府軍事參議,不但日常要到任點卯,軍府還隨時會宣召,令我參與軍議!”
話一說完,他轉身就要出帳。濟克墨特朗布氣得半死,大吼道:“你這個賤婢生的賤種,你要敢出門一步,我就將你逐出家門,再不認你這個兒子!”
阿斯爾霍然轉身。他的臉色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條條綻出。濟克墨特朗布倒被嚇了一跳,失神的後退了幾步,駭然道:“逆子,你、你竟想弒父不成?”
阿斯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大步出門。阿斯爾的出身是他的大忌。他的母親只是個毫無地位的女奴,長相也很普通。要不是濟克墨特朗布酒後亂性,身邊又恰好只有這一個女人,這世上本該沒有阿斯爾這個人的存在!在萬惡的封建社會,有時可以母憑子貴。但也有的時候,卻是子因母賤。象阿斯爾正是這樣的一個倒黴蛋。他的上頭兄弟衆多,除世子那蘭格呼勒外,其餘兄長個個母系高貴,所以阿斯爾在家中的地位極低。以致於到了十六七歲,居然還沒人記起來要給他娶上一門親這種大事!
正因地位低下、被人輕視,阿斯爾從小養成深沉習性。他仇視現在的蒙古王公,認爲他們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被滿人欺壓、愚弄,居然還以爲受到優待!蒙人即使所謂的親王,一年才區區兩千五百兩銀子的俸祿,只及滿人宗室十分之一。這樣明擺着的污辱,一一個竟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阿斯爾內心充滿不平,他恨這個錯戡賢愚的世界,一心想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然而若是沒有徐簡的異軍突起,這種事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好在天從人願,寧王就象長生天降下的使者,對阿斯爾傳達了天帝旨意:年輕人,奮起吧。跟着寧王殿下,一切大有可爲!
然而阿斯爾畢竟深沉多智。起初他一直在冷眼旁觀,思考、推測。還屢次提出刁難的問題。好在徐簡的答覆讓他極爲滿意。終於在前些天,他第一個出頭響應徐簡提議,與他結爲安答。在一羣不得志的權貴子弟裡面,阿斯爾以十七歲“高齡”,榮登二哥之位。徐簡將這些少年全部託付給他,叮囑他要將之緊密團結起來,形成一個精幹團體,支撐起復興蒙古的大業!
如今再次被父親當面羞辱,阿斯爾不由怒火中燒,心中更堅定了徹底推翻當權派的決心。他暗自忖道:在蒙古復興的大業面前,即令要大開殺戒,那也絕不足惜!要是不殺光這些腐朽反動的老傢伙,蒙古人如何能迎來全民族的新生!
父親的舉動讓他暗起警惕。想到徐簡的私下關照,阿斯爾一出營帳,當即拿出通訊器,呼叫那幫剛結盟的兄弟迅速集會!
好在蒙古王爺們的辦事效率不高。濟克墨特朗布已算是少有的高效率人士了。在他約束阿斯爾的這個時間段,絕大多數王爺們都還沒來得及坐帳發令。
接到阿斯爾的召集令,各王公大人或普通臺吉家的子弟紛紛以最快速度溜出營帳。其中得到一輛摩托獎勵的斯欽巴日更是一馬當先,只用了短短一刻鐘時間就趕到了召集地!
在徐簡的物資支持下,如今的阿斯爾早已今非昔比。在木蘭圍場的南緣,他搭建起數個巨大堅固的帳篷,裡面不但起居空間寬闊,還存儲有大量兵器甲仗之類的輜重。
不到一個小時,三百多王公、臺吉子弟已全部到齊。在主帳的大會議桌前,阿斯爾高踞正位,嚴肅的說道:“各位兄弟,今天我遵照咱們共同的大哥寧王殿下的指示,召開這個‘忽裡臺大會籌備會議’,目的是明確咱們的宗旨、嚴謹咱們的組織、申明咱們的紀律!這個會議一開,就表明復興蒙古的大業正式展開了!”
在座的少年最少的只有十三歲,最大的十六歲,正是最不知天早地厚的年紀。聽到二哥宣佈要開始幹大事,這些少年全都發瘋似的歡呼起來。在看了那麼多電影,接受了那麼多鼓動煽惑這後,他們的內心早已熱血如沸、蠢蠢欲動。徐簡卻一直在壓制他們“立刻動手”的熱情。如今終於等到開動時候,這些悍不畏死的少年自然個個激動振奮。
等他們好容易平靜了一點,阿斯爾沉下臉道:“咱們要乾的,是直追蒙古先祖的萬世偉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玩泥巴。所以醜話我要說到前面。任何一支軍隊,要戰無不勝,必須得有鐵血紀律。命令一下,那就象瀑布墜下懸崖,再也沒有收回的可能。要麼完成目標,要麼自己死掉,絕對沒有第三條路走!但是大哥也說過,蒙古復興的大業,不是要造就一兩個獨裁者,讓他們獨享征服世界的紅利。而是要將蒙古人的意志貫徹到整個世界。那麼什麼纔是蒙古人的意志呢?”
阿斯爾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威嚴、無比深刻。在他凜冽目光的掃視下,全場鴉雀無聲。
阿斯爾對手下小兄弟們的表現相當滿意,他點了點頭,微露笑意道:“蒙古人的意志,不是光有徵服和殺戮。而是要拯救這個世界,將英雄主義的宗旨在全世界貫徹到底。那麼什麼是英雄主義呢?”
他一指坐在身前不遠的齊日邁:“齊日邁,你來說說,什麼是英雄主義,爲什麼要在全世界貫徹這種主義?”
齊日邁想了想,磕磕巴巴的說道:“英雄主義,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做!”
阿斯爾皺起眉頭,微微搖頭道:“不完全對!大哥曾經說過,所謂英雄主義,是這樣一種原則:那就是讓有本事的英雄豪傑掌握權力,帶領整個團體、整個民族前進,去打垮所有敵人,讓所有自己人都過上好日子。讓那些不公正的、愚蠢無能的、老朽顢頇的傢伙都滾下臺來!直到整個世界都由公正的大英雄來掌控!”
“說得太好了!”斯欽巴日當先跳了起來,大力的鼓掌,“這個世界,就該讓英雄掌權,讓那些愚蠢無能的小丑全都流下臺來!”
“滾下臺!”
“滾下臺!”
“讓老朽們都滾下臺!”
衆少年情緒激奮,一個個都敲打着桌面高喊起來。
阿斯爾高聲道:“要是他們不肯主動下臺又該怎麼辦?”
一個名叫色勒莫的壯實少年跳起身來,厲聲道:“這是對全體蒙古人的犯罪,是對蒙古復興大業的褻瀆。對這樣的壞人,只有堅決的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