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了點東西,徐簡立刻帶隊上路。一行坐船來到楚名錚轄地前沿衡*山縣。此縣軍政由監軍王玉春執掌。而王玉春正是楚名錚的心腹弟子!徐簡要完成任務,王玉春所部的策應是成敗關鍵!
徐簡讓隨從在城外駐紮,單身入城拜訪王監軍。
縣衙裡,年方十七的王玉春招待徐簡吃了頓飯。這個年輕將領出身貧寒,從一介小卒升到統兵大將,許多小習慣一時還改不過來。他半蹲在一張太師椅上,用手撕扯一隻燒雞,一邊大嚼一邊說道:“義父說你曾是楚國大官,當過那個什麼府……什麼什麼丞來着?總之身份很牛,辦這點小事總該手到擒來。要我怎麼配合,你給個章程就是!”
徐簡看看桌上幾大盆燒雞燒鵝,想學王監軍直接手抓吧,又怕吃完手上油膩洗不幹。他猶豫着收回手,對王監軍道:“翼王后軍及長沙、湘*潭清軍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王玉春道:“這個你放心,兩面情況都很敞亮。目前翼王軍兵力七萬,其中水軍兩萬。但真正的主力只有中軍直轄的一萬人,其餘都是烏合。水軍主力是羅大綱的舊部。長沙清軍五萬出頭,城內城外差不多平衡佈置。湘*潭只有五百綠營兵。只要能控制城門,你那三百人就可以拿下!”
徐簡吃驚道:“湘*潭是財賦之地,怎會只有這點兵力?”
王玉春不屑道:“從西曆三月開始長沙就受圍攻。幾番血戰,儘管天國損兵折將,清軍也絕對不好受。四下能調的兵都調去長沙了。我猜清將的想法,是隻要省城不失,自己就不用上吊。反正天軍一向流動作戰。撐到天軍撤了,丟的城池自然收回!”
此人思路倒是清晰。而且從用語來看,對太平軍挺有感情。徐簡從一番話中連下數個判斷。他臉上含笑,拱手道:“徐某受教。敢問將軍麾下有多少可靠人馬?”
王玉春心領神會,點頭道:“放心吧,我手下將領都忠於將軍。至於兵馬,全都是在湘南招的。這些人訓練還不夠,打仗可能差些,忠誠絕無問題!”
徐簡沉吟道:“很好!咱們約定一下聯絡方式。你別的都不需要做。只需在必要時佔領湘*潭,並按慣例將全城財產充公,所有人員造冊分營!”
“就這麼簡單?”王玉春有些詫異。
“就這麼簡單!”徐簡肯定的點頭。兩人談了些聯絡的細節,徐簡就告辭出來。剛走兩步,背後王玉春喝道:“你忘了吃飯。帶上這個!”
呼的一聲,一個東西飛了過來。徐簡兩手一抓,啪的一聲,油汁飛濺,卻是一隻燒鵝。徐簡看了看身上濺的油膩,無奈的搖搖頭,想了想,捧着燒鵝一邊啃一邊走出。看到徐少被迫學習乞丐的吃法,身後王玉春樂不可支。他乾脆一屁股坐上桌子,從湯水裡撈出一隻鴨子大嚼。那模樣活生生就是一個大鬧天宮的孫猴子。
離開衡山後,徐簡所部棄船走陸。一行三百多人,徐簡和三十六個武師有馬,其餘三百四十個辮子兵全體步行。重任在肩,一行冒着殘暑急趕,一天功夫就到了湘*潭外圍的易俗河市。
武師中領頭的宋時傑問道:“天時不早,是連夜趕路,還是在此歇息一晚?”
徐簡想了想道:“找個地方住下,先了解一下湘潭的情況!”
爲了行動方便,除徐簡外,三百多人都有辮子。徐簡本來備有假辮,但他有意不用。一行在黃昏時分進入湘潭城外的街市。
湘*潭繁盛,縣城人口足有數十萬。街市範圍遠遠超出城牆,連綿二十餘里。宋時傑正要去找客店,徐簡搖頭道:“客店怎麼住得下,找個大的宅子,直接圈了,將人趕出來!”
宋時傑嚇了一跳道:“咱們乃仁義之師,這麼幹不妥吧?”
徐簡嗤笑道:“在滿清治下能發財的,誰是好人?你也是習武之人,劫富濟貧難道不是正義?”
徐簡對國人心理摸得很準。“富者皆有原罪”加“劫富濟貧”的藉口一拋,宋時傑果然不再堅持,樂顛顛搜尋目標去了。
沒一會兒,宋時傑回來道:“前面有個九進的大宅,主人是江西籍的商人。住咱們三四百人正好!”
徐簡揮手道:“就這麼定了!你帶人過去把宅子清了!”
宋時傑猶豫一下道:“要是他們反抗……”
徐簡斥道:“笨!沒看到咱們的兵穿着虎皮嗎?如果不肯搬,你先用謀反的罪名嚇他們。要是嚇不住,你就表露真實身份。假如他們欣然接納,獻出宅子,則證明是服從咱們的反清義士,日後不能虧待。要是這樣還嚇不住,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宋時傑第一次跟隨徐少辦事,對他天馬行空的思維風格不太適應,傻傻的問了一句。
徐簡厲聲道:“說明他們是咱們的政敵!有實力反清,又不跟咱們聯合,這種危險的敵人有殺無赦!”
宋時傑嚇了一跳。但推敲幾遍,覺得徐少的邏輯儘管怪異,卻也找不出什麼漏洞。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徐少輕輕那麼一繞,這一家子就已經被攥在手心裡面!
高手啊!宋時傑無比敬佩。他將手一揮,三百辮子兵跟在馬後呼嘯而去。
等徐簡帶着其餘武師慢行過去,宅子已被清空。宋時傑正賠着一個矮壯的的商賈在門前靜候。一見頭上無辮的徐簡,那人愣了一下。徐簡熱情招呼道:“想來老兄就是宅子主人。本將軍來此公幹,部下人馬多了些,所以借你宅子一用。老兄如此仗義,日後必有好處!”
那商賈驚疑不定,僵着臉說不出話來。徐簡懶得多理。拱一拱手自顧進門。宋時傑清宅只是將人趕走,裡面一切都還原封未動。徐簡正要吩咐做飯,那個商賈又跟了進來,涎着臉道:“小人揭聞達,江西人,在此經營藥材行已有多年。敢問將軍官職姓氏?”
徐簡笑道:“知道多了,對你未必有好處。對了,你家的廚師手藝如何?要是還行,就弄回來幾個,先幫我把晚飯給開出來!”
揭聞達名下有好幾棟宅子,臨時搬家並不困難。可是宅子裡的財物還在,思來想去總是不太放心。如今兵荒馬亂,破財免災並非不能接受。但若連對方身份都沒弄清,任誰都會很不舒服。揭聞達賠着笑道:“廚子好說,包在小人身上。將軍光臨寒舍,那是小人祖墳冒煙的喜事。但要是不知將軍身份,小人的福氣未免打了折扣,這個……”
徐簡搖頭道:“中國的事,稀裡糊塗比弄個明白好處更多。有些時候弄明白了反會惹禍。你真想知道我的身份?”
揭聞達抹着汗賠笑道:“小人別無他意,只想日後跟子孫吹個牛,讓他們知道曾有哪個貴人入住寒舍。將軍務必成全。”
徐簡沉下臉來,一字字說道:“實話相告。本人乃大楚國徵北將軍,官拜天平軍節度使的徐簡是也!”
揭聞達嚇了一跳。一看徐簡似乎不象戲弄,他額頭冒汗,支吾幾句,突然轉身就跑。宋時傑上前要:“要不要……”
他做了個“解決”的手勢。徐簡卻搖頭道:“不妥!咱們乃楚將軍麾下正義之師。徵個宅子用,人家也給了。揭某有功無過,怎可胡亂殺人?”
宋時傑道:“要是他向滿清告密……”
徐簡笑道:“湘*潭總共五百綠營兵。加上團練,算他三千吧,就算全拉來,能打得過咱們?揭某要是敢於對抗我軍,這宅子連同其餘金銀、商鋪、田產,咱們查抄起來也就不用不好意思!”
宋時傑恍然大悟,一時之間只覺心明眼亮。他由衷的欽佩道:“大人高才,宋某算是服了!”
徐簡哈哈大笑,起身說道:“時間長點你就知道,跟隨本大人辦差,那絕對只有一個字:爽!”
他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象青樓、賭館這類地方,歷來都是收集情報的絕佳場所。本大人想了一下,覺得身負使命,當然要時刻奮戰在第一線。晚飯麼吃個工作餐就行了。你是留在宅裡,還是跟我同去?”
宋時傑是楚名錚殘餘的心腹之一,被派來明爲輔助,實際負有監視之責。這種“一心爲公”的好事當然不能錯過。他連忙跟了上去。兩人牽了馬匹,到街上問了問,得知湘*潭城外最大的妓館是雨湖的習園。兩人便騎馬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