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驚雷之後,山那邊傳來臺風過海般的磅礴聲響。神秘女子權衡了一下,將盧權信手一拋,盧權的身子飄飛十丈,落到一株古鬆的枝葉深處。盧權腦子裡傳來女子的“心聲”道:“我去看看就來。”
身子與對方離開接觸,盧權的腦子突然清明。他心知機會剎那即逝。要是徐蕭兩敗俱傷,整個山莊都要完蛋。如果一方輕易取勝,女子定會裹挾自己離開。盧權可不是那種猥瑣男,被女人抓去凌虐還覺得豔福不淺。他寧定心神,努力運氣要衝開脈道的阻塞。
連衝數次,阻塞卻越來越深。反震力令他頭暈眼花,幾乎再次吐血。畢竟在虛擬世界見慣危機,盧權反而更加沉穩。他停下來想了想,突然靈機一現。想到吸星大法既能吸收宇宙的能量,對於他人的真氣未必不能依樣處理。他當即凝神調息,開始運功。起初脈道不暢,吸引入體的只有點滴能量。漸漸的水滴聚成細流,細流匯成小溪,小溪泛起浪頭,流速越來越快,從各個方向注入經脈氣穴。雖然腋下和前胸仍然阻塞,體內卻已形成氣旋。盧權嘗試着用氣旋去裹挾異種真氣,果然就象用砂輪切削鋼胚,神秘女子留下的真氣被一點點分割,隨即捲入自身真氣海中,再也不分彼此。盧權暗暗欣喜,穩穩的加快氣旋速度。用不了多久,腋下脈道豁然貫通。胸口的異種真氣也只剩很小一團。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盧權突然一陣煩亂。他心知這是神秘女子在向自己靠近。盧權冷汗如雨,全力加快運功,但內心煩亂不斷加劇。阻塞脈道的真氣還有一點殘餘,腦中已“聽”得神秘女子喝道:“好小子,你想溜?”
喝聲之中掌力颯然飄來。盧權一咬牙,不避不擋硬挨一記。女子的功力如海潮無盡,竟然不是攻向一點,而是從四面八方向中間擠壓。盧權全身一震,隨即突然沖天飛起,一邊向山後飛快衝去,一邊朗聲大笑道:“多謝相送。改天我也請你吃豆腐。”
原來他從化開敵方真氣的試驗裡,已經摸到一點借力使力的法門。神秘女子這一掌只想留人,用力相當柔和,被他借力一衝,竟然化開阻塞。
女子惱怒的急追。盧權剛剛吃過苦頭,深知自由可貴,全力發揮下身法如閃電浮光。女子一時竟追之不及。正要加速,卻見盧權兩個起落,竟向戰鬥方向落去。女子嘆了口氣,只得轉向。剛纔她已經靠近探查過,戰鬥者的實力明顯偏弱,不可能是徐蕭內鬥。但若是這樣,做爲山莊最強者的徐復還在暗處。她可不敢託大隨意暴露形蹤。
盧權心知光是埋頭奔逃解決不了問題。想要擺脫神秘女子的“魔爪”,最好是向山莊頂級高手靠近。眼前最便捷的,當然是決戰中的兩方。哪知他一落到山後,卻見四周靜悄悄的,剛纔的雷轟電閃似乎全是幻影。盧權心中驚訝,身形卻不敢稍停,全速掠過戰場。
現在怎麼辦?盧權腦子急轉。眼前一道山樑通向前方,左邊是飛瀑,右邊是峽谷。過橋?上山?躲入山谷?剎那間盧權做出判斷,閃身衝入瀑布之中。他將真氣佈滿體表,飛濺的水滴全被震開,沒有一滴沾到身上。
衝過水簾,眼前突然黑暗,盧權開啓紅外視物功能,景物輪廓幽幽顯現。不出所料,瀑後是一個巖洞。盧權顧不得多想,飛步衝入。不管怎麼說,這兒也是自己人的地盤,對方就算料到他躲入瀑後,也未必有閒心和膽量追入。要不然萬一遇上前截後堵,豈不是追捕反成被捕?
巖洞很淺,幾步就走到底。盧權正要轉身,衣領突然一緊,似乎有人抓住他在往上提。盧權大吃一驚,連忙擡手一格,同時仰頭看去。只見一隻手的輪廓從洞頂探出。紅外光一閃即逝。原來有個人蝙蝠般貼住洞頂,居然收斂住紅外幅射,將自身與岩層溶爲一體。只在出手的剎那才顯露痕跡。
兩臂相交,對方的功力卻是極弱,被盧權一震即告震開。盧權發覺對方已受重傷,驚奇道:“你是何人?”
那人微微喘了口氣,又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你是盧權!真是天意,便宜了你小子!”
盧權聽出此人是顧飛熊,吃驚道:“剛纔是——”
顧飛熊阻止道:“聽我說,你別說話。”
盧權發覺聲音有異,似乎對方用某種方法裹住音波送入耳中。難道這就是武林傳說中的“傳音入密”?盧權還在驚奇,顧飛熊飛速說道:“我被蕭洋所傷,看來是逃不過此劫。但絕不會讓他奸計得逞。徐老大早就發覺蕭某爲人險惡,暗中傳了我幾手,讓我領銜制衡蕭秦兩人。只是沒想到他敢如此妄爲,不但勾結外敵,還敢直接下手對付自己人。這其中一小半原因,就是爲了我這部半生心血之作。事已至此,我寧給你,也不給他!”
嗖的一聲,一本冊子不偏不倚穿入盧權懷中。盧權正要取出翻看,顧飛熊加速說道:“我的聲東擊西騙不了蕭洋多久。恐怕他已經猜到我的藏身處。呆會兒我先衝出,你延後五息時間出來。不能早也不能遲。出瀑後不要停留,立即跳下峽谷,沿溪直到出山,再從莊外繞回來。或者乾脆遠走高飛。”
停了停,顧飛熊嘆了口氣,又道:“若有機會,望盧兄照顧我兩個義弟。”
話一說完,顧飛熊便離開巖壁,象只蝙蝠似的飄出洞外。盧權寧神屏息向外看去,發現瀑外強光幾閃,隨即又告消隱。盧權暗暗估數,等過了五息的時長,盧權當即衝出。他早已估好方位距離,這一衝直接衝出山崖,隨着飛瀑向谷底落去。
山谷好深,下墜的過程似乎永無止境。盧權不斷在山體上借力,使下墜之勢不致失控。一落到谷底,盧權全速飛奔。
短短一天,感受天上地下。早上還在棲霞觀賣弄,中午就見識到真正的異人奇功。晚上更是接連吃癟,還差點落入腐女魔爪。盧權已知這世界絕不好混。聽顧飛熊的口氣,送給自己的應該是他的武學心要。顧氏的心法既被腐女稱讚,又受蕭洋覬覦,根據他自己的說法,其中還有徐老頭的指點成分,自己若能找個荒僻地方細研苦練,出頭應該不用太久!
這道深谷溪流在山腹裡蜿蜒盤繞,盧權足不沾地,身子在水流上方數尺平行飛射。一有下墜勢頭,當即在兩側山壁借力。或者凌空發掌獲得反衝。不消半個時辰,盧權已經遠離山莊,來到昆嵛山脈靠近平原的區域。
盧權在途中連變了幾次方向。此時已在山莊東北。這一帶山勢平緩,景色卻是絕佳。盧權在一條山澗旁停步。他仰頭看天,東方已有發白的跡象。但憑這一點光,要看書還是困難。他從懷裡掏了掏,弄出一顆燦燦發光的珠子。這是他在水西樓上隨手摸來的夜明珠。這玩意兒能夠發光,倒也並不奇怪。盧權自己就能想出七八種方法。比如內核嵌入幅射源,殼內充滿瑩光粉。又或者採用螢火蟲的方式,用生化技術將化學能轉成光能。看到這玩意兒做得精巧,發出的光強度也挺大,盧權忍不住弄上一顆玩玩。
在幽幽珠光之下,盧權將卷軸展開。封面題着四個古拙的篆字:龍吟嘯氣。下方的鈐記卻是“渭北飛熊”。盧權暗忖顧陸朱張乃吳地大姓,餘一杆與陸騰霄從外號上看也是南朝人物,不知這顧飛熊何以跟“渭北”兩字相連。
他顧不得多想,急速查看內文。飛速將內容掃了一遍後,盧權仰天大笑。他重新卷好帛書,掌中催動玄氣,轟的一聲,整部書頓時化爲飛煙。這手以純陽質的真氣焚物爲灰的功法,正是他剛從帛書上學得。盧權藉助快讀強記的超能力,只是掃視一遍,已將上載文字圖譜完全印入腦海。
此時四野闃寂,正是練功的好時辰。盧權默默回憶書中所載。全書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總綱,詳細闡述了建立在後現代物理之上的“武學”奧秘,講明靠功夫可以達到和不能達到的界限。依上面所言,若是一個人能夠汲取真空零點能,將之轉化爲能被意識所操控的能量即“真氣”,事實上幾乎可以做到一切武俠小說家所幻想的極限。而以這些後現代高人的視角,他們依物理原理外推,更輕易得出一些連三流小說家都不敢想象的異術。比如凝氣成刀進行精細外科手術。這種手術可以在不傷及體表的前提下,直接對內臟進行切割縫合的操作,甚至將體內異物分解成基本粒子,依“量子隧道效應”直接取出。這種能力,某種程度上已經是神仙法術比如“五鬼搬運術”的範疇了。
最後顧飛熊總結道:建立在能自由操控的體內玄氣基礎上的武學,事實上已經匯聚了東方與西方,前現代與後現代一切文明的最精華部分。有此一門學問,發展所謂現代科技已成多餘。此門學問的定義,可以是“對能量自由操控,無限積累及借之提升人類能力極限的藝術”。
爲什麼是藝術而不是技術?顧飛熊解釋道,這門學問有許多微妙之處,是難以用機械方式傳達的。比如積聚能量的方式,以能量改造自身肉體及對外運用方面,完全根據各人知識程度、悟性及想象力的高下,而有天差地別。
果然在第二部分,顧飛熊所載的儲能方式就與盧權很不相同。事實上這部分有點語焉不詳,但以盧權的頭腦,一眼即看穿顧飛熊的方式是通過自身能量在經絡內的流動形成一個諧振場,以之對真空的能量造成感應。這種感應產生共振,逐漸加強了顧飛熊自身能量的波動。然後顧飛熊通過一系列微妙的呼吸及意念調節,將加強的“振幅”轉化成“能量子”更高的振動頻率。稍懂物理者都知道,更高的頻率對應更高的能量。顧飛熊即藉助這樣的方式,逐步增加能量積累。
“回看”到這裡,盧權想起神秘女子的評價“他的功法十分純正”,腦子裡靈光一閃,他頓時明白了傳統氣功的奧秘。這玩意真是很不簡單。摒除雜慮,調節腦波。以呼吸及意念的聯合作用,使微弱的內氣在經絡內鼓盪,對真空能量產生諧振。不知在華夏曆史上,到底是哪個穿越聖人發明的氣功這種玩意?
盧權顧不上多加追究,當即跳到最後部分:煉氣及外用篇。
積聚的能量要轉成對外對內兩種作用。對外比如凌空傷人,隔物傳功。對內比如臨時聚氣於掌,令之無比堅固。又比如長期進行心息(心即意識,息即內氣或能量)相依的練習,令意識對能量的控制達到隨心所欲,即可產生種種特異功能。這些,都有功訣竅要。有些是顧飛熊自己的經驗積累。但更多還是前人的流傳。要是全靠自己摸索,不但歷時漫長,最終到什麼程度,還得看個人造化。顧飛熊雖非頂級高手,但不知通過什麼機緣學到這麼多功訣,怪不得蕭洋不顧身犯大忌,硬是對他下手!
所載的功法口訣琳琅滿目。盧權隨機選取了幾種。當即依法運功。等真氣依口訣運轉純熟,盧權遙遙一抓。數丈外的澗水被抓下一團,凌空飛躍到盧權掌上。盧權催動真氣,水團忽而聚成圓球,忽而變成方塊,在掌上跳躍變幻。餘一杆在水潭邊的賣弄,至此已全無秘密可言。
盧權閉目凝神,開始試練最精深的一段。這一段要以意念操控某個結構複雜的物體,離體數丈進行繁複的操作。藉助透視的異能,盧權十分取巧的從分離出一滴純水。水這種東西一旦純度足夠,會有迥異於普通水的理化性質。純水從水團中跳出,懸浮於空際。盧權隨即棄掉水團,以意導氣控制水滴進行形態變幻。本來常人練這一段十分困難,難點在於無法即時得知自己的控制是否精確。但盧權早已練出視覺上的異能,閉上眼睛仍能清晰感知水滴的微細結構。
這一滴水珠忽而細長如針,忽而綻放如花,忽而又變成微縮的琉璃碗。等盧權漸漸感覺操控自如,一彈指間,水滴遠遠飛出。盧權以異能追蹤觀察。水滴飛出四五丈遠,忽然散成圓形薄片,如砂輪般切下枝頭一朵小花。隨即四邊邊緣向上裹起,將整朵花團於其中。這一朵花嵌在透明的水晶球中,離開枝頭向盧權飛來。盧權輕輕伸手,花朵無聲的落入掌中。花心一隻小蜜蜂竟不知環境有異,仍在埋頭採花。盧權微微一笑,將這滴水珠吸入掌中,隨手將野花拋出。蜜蜂終於發覺不對,及時振翅飛去。
經此試煉,盧權已深明重雲殿中石囂滴水摘心之術。當時自己咄咄逼人,事實上色厲內荏。可要是再次遇到,盧權自信已不再怕他。他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頭看時,東方已經天光大開。天空萬里無雲。不用多久,一輪紅日便將冉冉升起,照徹這充滿魅力的蠻荒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