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沈泥生走到於哀的背後,和她一起望着那張畫,他知道每次於哀回到的此屋,看着這畫,便是她心情不佳之時。
他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兩隻泥人兒,對於哀笑道:“莫看這掃興的畫了,看看我新捏的死神於哀如何?”
於哀竟真的接過了沈泥生手中的泥人,這是她第一次去接泥人,竟讓沈泥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難不成於哀這次並不是心情不佳,而是心情非常的好?
“二狗,你教我捏泥人如何?”於哀竟主動同沈泥生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沈泥生詫異:“你……”
於哀口氣略帶不滿:“不願意?”
“願意,願意,自然是願意的。”沈泥生欣喜地將於哀領了出去,帶她到他親手製出的桌椅旁坐下,然後握了一大把溼泥到桌上。
他坐在於哀的身邊,很是悉心地教於哀要怎樣去捏好一個泥人,要怎樣才能捏出它的神態來。
於哀笑呵呵地捏着,不厭其煩地捏着,捏歪了就重新捏,她時不時地探頭去看沈泥生手中的泥人,便也不由自主地像是依偎在了沈泥生的身上。
於哀不察,沈泥生卻欣喜若狂。
也不知道捏了多久,也許是人間界的幾天幾夜吧,於哀終於捏好了一個泥人。
這個泥人不是她,也不是傅江山,更不是夏侯世君,而是沈泥生。
於哀將這泥人放在了沈泥生的手中,笑道:“捏得不太像呢,而且一身黑袍的二狗,倒有點死神的意思呢。”
沈泥生喜滋滋地收下了這泥人,捧在手中愛不釋手,他說道:“第一次捏泥人是這樣的,以後多捏捏,就捏得像了。”
“是的呢。”於哀點了點頭。
沈泥生將泥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對於哀說道:“再捏一個?”他忽然拍了拍頭,囔道,“啊,對了,你捏泥人好久了,可沒去勾魂!”
“沒事。”於哀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我不再捏了,我還有些事情。”
“去哪?”沈泥生
疑惑地問道。
“白芍。”
說罷,於哀便徑直劃破了虛空,離開了住所。
沈泥生皺着眉頭,嘆氣道:“總是這樣,來去匆匆。”不過,在他轉身看見那於哀捏的泥人後,他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只需這樣,便很好了。”
白芍的住所。
青草萋萋,藤蔓繞屋,打理完好,還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白芍瞧見了院門的那一襲黑袍,放下剪子,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怎麼,纔想起來要過來看看我?怎樣,身體可大好了?”
於哀點了點頭笑道:“大好了,只是這臉還見不得人。”
“見人?”白芍笑道,“我們常年呆在這幽寂界裡,在人間界也掀不開帽來,見人不見人又有何妨?”
於哀知道白芍將一切事情都看得很開,她掌握着所有上階魂魄的下一世投胎去處,也掌握着她承守者的投胎去處,也不知是否是因爲這個原因,她的承守者對她極盡所好,在人間界雖說享樂,卻從不同其他的女子尋歡作樂。大部分的生神都同白芍一樣,她們在幽寂界也呆得很是心安,在於哀司職死神的期間,有不少死神歸元,卻從未有生神歸元的事情聽說。
“說得也是。”於哀笑着點了點頭,她望着滿院的一片青色,對白芍開口道,“我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喲,求我?”白芍詫異道,“所求何事?你我雖司職不同,但能力卻也是相差無幾的,有什麼事情是你辦不到的,我卻能的?”
於哀笑說:“譬如這滿院春色。”
白芍啞然笑道:“不過種種花草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忽地皺眉道,“莫不是你想要我在你的庭院中種上一些?”
於哀輕輕地點了點頭。
白芍卻搖頭:“那可不行,如果我要在你院中種這些,那你便不能踏入院中半步,畢竟我不能時時刻刻呆在你的屋裡,讓生氣縈繞在你屋,方可保那些青草綠樹不被死氣影響而死。”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踏入我屋,只求你在我屋種滿
青草綠樹。”於哀懇求道。
白芍皺眉道:“若是打發無聊時間,我自是樂意至極,可是你爲了一院青草綠樹,卻不再踏入,究竟爲何?是否值得?”
於哀微微一笑道:“自然值得。”
白芍嘖嘖道:“那好吧,既然你一再堅持的話,我便隨你走一趟。哎,連屋都不進了,看來那吹壎的——不對,現在應該叫捏泥的,是要徹底被你拋棄啦。”
於哀沒有吭聲。
二人來到於哀的住所,沈泥生還抓着那泥人出神呢。
見到於哀回來了,沈泥生忙迎了出來,詫異道:“你怎麼連白芍也帶來了?”
“種些小玩意兒。”於哀呵呵笑道,然後才轉身對白芍說,“麻煩你了,種得越多自然是越好的。”
“不麻煩,反正也是閒着無聊。”白芍晃了晃手中的法杖,一團白霧騰飛了出去,瀰漫在地上,不多久便有一小片青草從地裡鑽了出來。
於哀連忙退出了庭院,遠遠地看着。
沈泥生跟了出來,他問道:“這是在做什麼?怎麼突然想要在庭院裡種花花草草了?活得了嗎?”
“活,必須得活。”於哀盯着那愈發生機勃勃的住所,斬釘截鐵地說道。
沈泥生覺得自己更加不懂於哀的心思了,雖然他從來便不曾懂過。他唯一懂得的便是,於哀的心永遠在夏侯世君那裡。
等到整個庭院都覆蓋滿了青草藤蔓,白芍才笑盈盈地走了出來,她說:“死氣太濃,種不下樹了,這些傢伙夠活上一個月了,一個月後你若還想要,再來找我種便是。”
於哀點了點頭:“謝謝。”
“這可不必呢,甭客氣。葉桑去了,我也就你這麼一個談得來的朋友啦。”白芍嘻嘻地笑着,“以後可別光顧着去人間界見你的情郎,也多來同我聊聊天。”
“好。”於哀笑着答應了。
待到白芍離開後,於哀在原地坐了下來,遠遠地看着那片綠,喃喃低語道:“有青既有情,這便是我的青,我的情。如此,自欺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