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寂靜無聲,鳥雀閉了嘴再不啼鳴,就連剛纔還哭喊着的傅蒼朮也一聲不吭。所有人盡皆驚駭地看着傅江山的背影,明明說了是要回到天界,可是爲何方纔那股氣息讓他們畏懼,像是死神降臨了一樣。
當然,他們不知道,死神是真真切切地降臨了,只不過死神的目標並不是他們罷了。
傅江山嘆了口氣,背對着公主說道:“照顧好自己和蒼朮吧。”
“爲什麼這樣突然……”公主愣愣地說,她甚至感覺不到身上的病痛了,她的夫君即將要離開人世,也代表着,她即將守寡。
傅江山擡眼望天:“不突然了,我從上輩子便開始等着這一刻了。”
說罷,傅江山向花園的出口走去,公主想要追上去,奈何她的虛弱並不允許她追上去,傅蒼朮終於嗚呀嗚呀地哭了。雖然他很想當個男子漢,但是此時的眼淚卻禁不住地往下流。
傅江山找到了傅府的老太爺和老太太,給他們敬上了幾盞茶,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並且像方纔同公主和傅蒼朮說的一樣,他要昇仙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雖然悲傷,但老人家總是更加信神鬼存在的,他們更高興自己的兒子能早日入了仙道,保佑傅府香火永繼,人丁盛旺,生意興榮。
做完這一切,傅江山才獨自回到自己的書房中。
他走到一個古樸典雅的書櫃前,這裡存放的大多都是他兒時的作畫。他打開了一個書櫃,然後按開了一個暗格,從裡面抽出了一卷畫。
攤開畫卷盯了許久,他忽地落下一顆眼淚來,低落在了手背上。
“於哀……”
傅江山低低叫了一聲,便捲起了畫卷,他走出了書房,擡頭說道:“可以了,走吧。”
話音剛落,傅江山便覺得胸前一涼,眼前一黑後他便癱軟了在了地上。很快,他又感覺身子輕飄飄了起來,眼前是一名黑袍死神,他還保持着揮過鐮刀的姿勢。
傅江山讓自己的魂魄離開了軀體,撿起了畫卷後,就跟着死神踏進了黃泉路,身後傳來下人的驚呼:“不好了,不好了,少爺昏倒了!”
黃泉路雖然有些漫長,但死神和傅江山卻沒有說過半句話,這是
傅江山第一次不是同於哀一起走在黃泉路上。
以前都是於哀陪着他走的,即便無話,也不會覺得黃泉路枯寂。
“你爲什麼要讓於哀歸元?”那名死神突然出口問道,傅江山認了出來,這是死神德良的聲音。
德良對害死死神的承守者一向都不太客氣,可是他對傅江山卻異常的客氣,否則他也不會答應傅江山在人間界的拖延了。
傅江山沉默了,他搖了搖頭,握緊了手中的畫卷,沒有回話。
德良見傅江山不願意回答,便沒有再問他什麼了。
回到了幽寂界,傅江山徑直被德良帶到了幽寂府大殿,然後德良就在管簿大人的指令下,退出了大殿。
殿中只有掌御主上、管簿大人和傅江山。
“傅江山……”掌御主上睜開眼睛,淡淡地念出了傅江山的名字。
傅江山卻說:“從現在起,我是夏侯世君,不是傅江山。”
“不得放肆!”管簿大人連忙脫口斥責。
掌御主上卻擡起了手,搖了搖頭,眼前的珠子搖晃撞擊:“無礙。”然後他幽幽地嘆說,“夏侯世君,你好狠的心。”
傅江山冷笑了一聲,說道:“不狠何以解脫。你是一個殘忍的人,也是一個可憐的孤獨者。”
管簿大人再次斥責:“不可再三挑戰主上的威嚴!”
掌御主上卻沉默了一會兒,勾指收走了夏侯世君腰間的避幽玉交給了管簿,然後揮手道:“你走吧。我便放你一馬,不叫你墮入下階輪迴道,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選擇。”
“多謝。”
夏侯世君向掌御主上點了點頭,轉身大步走出了幽寂府大殿。
“出來吧。”掌御主上忽然對着大殿的某個黑暗角落唸叨了一句,一道身影便從黑暗中的緩緩顯現了出來。
此人赫然就是強迫着於哀和沈泥生冥婚的道士,也是那時在幽澗下從夏侯運書手中救出於哀的流光人。
如果於哀還活着,如果於哀還能再看見此人,她一定會質問他:“爲什麼讓我和二狗冥婚,爲什麼要破壞我和夏侯世君的感情?”
流光人呵呵笑道:“好久不見。”
管簿大人退回了書案後,不敢插口掌御主上和流光人的對話。
掌御主上轉了一下他的眼眸,沉聲問道:“我的至情面,這樣的因果你可還滿意?你是否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就因爲你的攪合,我可損失了一名死神。”
“不過是死神罷了,總還是會有的。”流光人哈哈笑道,“但是人間至情卻是不常有的,我尋了上萬年,方纔尋到他們。這戲碼,有點意思。”
“我問你,可還滿意?”掌御主上再次問。
“還差一點兒。”流光人呵呵笑着,“我還想看看夏侯世君會作出怎樣的反應。”
“他的反應我已經知道了,你不需要得知。”掌御主上忽然伸出了巨手向流光人壓了下去!
流光人驚叫道:“你不能這樣,你已經把我放出來了,你不能再將我抓回去。身爲生死輪迴的掌控者,你不能擁有情!”
“聒噪。”掌御主上一掌印了下去,流光人便化作一道流光被掌御主上緊緊地握在了手上,掙扎不得。
不過多久,流光渙散在掌御主上的掌心。
掌御主上閉上眼,許久後重新睜開,那對黑色眸子竟有了些許靈動,他走高臺上走了下來,身形在黑光下漸漸縮成了正常人的大小。
掌御主上,重新獲得了情。
他一身雲袖黑袍鑲金邊,氣質儒雅溫和,模樣頗爲俊俏,同流光人也大不一樣,黑色的天機扇在他的手上徐徐地搖擺着。
“管簿。”他擡首喚了一聲,舉手投足之間盡是上位者的姿態,仙氣滿滿。
管簿忙從書案後走了出來,恭敬地說:“屬下在。”
掌御主上扇動着天機扇,微微笑道:“我在這幽寂界中也呆得煩悶了,想去人間界走走,這幽寂界的事情便由你一力擔着吧,我會賜予你該有的能力。”
不容管簿辯駁,掌御主上已經合了扇子,指點在管簿的額上,一縷一縷黑氣自天機扇上涌入了管簿的體內。
片刻後,掌御主上收了扇子,攤開扇着,微笑着走出了幽寂府大殿:“世間萬物皆是鏡花水月,我自虛幻中萍蹤浪跡。”
管簿望着門口那片漆黑,喃喃道:“主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