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於哀弱弱地應了,她甚至很清楚,她放過了阿爹的魂魄,會有怎樣的下場。但是,她始終不能夠忍下心來去勾阿爹的魂魄。
“那你便是明知故犯了。”掌御主上哼道,“你的承守者會有相應的懲罰。”
於哀一聽,焦急道:“掌御主上,這是屬下的過失,可否懲罰屬下一人即可?不要懲罰屬下的承守者?”
“懲罰你又有何用?懲罰你的話,你還有可能再犯。倘若懲罰你的承守者,你便會記下這教訓。況且,若懲罰你,你有了閃失,那我還要你這個死神做什麼?還不如斷了你的魂魄,斷了承守者的榮華富貴。死神,是爲保持兩界生靈平衡而存在的,不容有閃失。若幽寂界的生死神都同你這般,兩界生靈平衡如何維持?”
掌御主上的言語彷彿一盆冷水般潑向於哀,叫於哀渾身冰冷也無法反駁。
“屬下知錯,屬下這便去將於農的魂魄勾來,還求主上從輕發落屬下的承守者。”
於哀只能低頭,她在死氣之森的這兩天,不是沒有想過這種結果,縱使想到了,她亦難以動身。
但當於哀想要挽回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管簿大人走出來說:“於農的魂魄我已遣德良勾來了。至於他的命數。”他嘆了口氣,“若不是你此次徇私舞弊,他在人間界多行好事,本可富貴,此次卻依舊只能當個普通農夫之子。”
“什麼?”於哀大吃一驚,焦急地問道,“這分明是屬下的過錯,爲何還要將罪過加在於農的身上?”
管簿大人溫言笑道:“若不如此,以後教你去勾你其他家人的魂魄,你是否還會猶豫?”
於哀呆滯了,她頓時感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無力,管簿大人溫和的笑容在自己的嚴重竟那樣的諷刺。
原來她終究是錯了,她以爲她身爲死神,能夠守護住自己想守護住的一切,到頭來,她也只能任人擺佈罷了。她的命數,她想守護着的人命數,原都是別人說了算……
那她,還當這個死神做什麼?
“你這兩日未曾去戰場勾魂,便也不多追
究你了,只是你現在必須即刻前往戰場。”管簿大人溫言笑着,將於哀“轟”出了幽寂府大殿。
於哀恍然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此時此刻心底盡是悔恨。如果當時她沒有離開,將阿爹的魂魄勾了下來,那麼阿爹的下世便是富貴人家,而崇雲也不會受到懲罰。
可是就因爲了她的一念之差,這一切都變了。
於哀悔不當初,卻無計可施。她甚至在想,如果回到了兩天前,她是否能夠下得去手,將阿爹的魂魄親手帶來……
不知阿爹走後,現在的於家怎麼樣了,於哀很想去看看。很想知道,阿孃沒了阿爹,會活得怎樣。可是她也不忍心看見於家佈滿陰霾的一幕。
既然管簿大人教自己前往戰場勾魂,那麼於哀便藉着這個藉口逃避,沒有去於家。
於哀如行屍走肉般在戰場上推搡着魂魄,蠻橫地用死神鐮刀制服着反抗的魂魄,甚至不願意像往常一樣去聽聽那些魂魄們的故事。
她心很冷。
爲了不讓崇雲受到更加的懲罰,於哀瘋了般在沙場、流民之地穿梭,她通紅的紅眸忘了去看那些另她噁心的畫面,她的眼中只有魂魄。
瘋狂地勾魂,瘋狂地勾魂。
用她的死神鐮刀,懲罰着那些瘋狂叫囂的魂魄。魂魄們囂張,於哀便比他們更囂張,因爲她是死神,她是可以“主宰”魂魄的死神。
可是,爲什麼!
她主宰不了想要守護的人的魂魄!
於哀想不通,想不明白,她迷茫了……
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待這些魂魄,她爲什麼要看着自己最不願意看的戰場,她爲什麼要常常去聽那些她不願意聽到流民哀嚎。
她爲什麼要讓自己過得這樣的痛苦,她不明白!
爲了崇雲,是了,都是爲了守護崇雲。
她當死神的目的,是要守護崇雲,可是崇雲如今卻因爲自己受了長髮,甚至於哀還沒能去知道崇雲究竟受了怎樣的懲罰。
於哀狂躁地收割着魂魄,煩躁地來往於戰場、幽寂界,流民場所,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迷茫。
消停了,終於於哀可以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人間界的戰亂似乎因爲隆冬的大雪封鎖了去路,停了下來。
除了去流民場所,於哀便有了喘息的機會。
於哀慌慌張張地跑去尋崇雲,她站在院落的上方,冬日的白雪覆蓋在院落裡,茅屋的屋檐上。
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早就枯萎凋謝了,再加上大雪的覆蓋,院子裡沒有一絲青意。
崇雲在院子裡收拾着一些晾乾的藥草。
於哀望着崇雲,四肢健全,她鬆了口氣,葉桑以往犯錯的時候,蘇方城可是整整地失去了雙腿。
可是當崇雲轉過身來的時候,於哀的喉嚨哽住了,眼淚便低落了下來。
崇雲似乎……
沒了一隻眼睛。
崇雲也瞧見了於哀,他興奮地對着半空中的於哀揮了揮手,囔道:“於哀,你終於來了。”
於哀再也抑制不住,從半空中猛地撲了下來,鑽進了崇雲的懷中,撕心裂肺地哭着。
她哽咽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在說什麼傻話呢?”崇雲輕拍着於哀的背部,安慰道,“這段日子是不是苦了些?爲何哭得這般模樣?”
苦,確實很苦,但是於哀不想說。
她只是擡起手來,撫上那被眼罩遮住的左眼,哭道:“崇雲,你的眼睛……”
“啊?”
崇雲彷彿不關己事地笑着,“沒事,你不用擔心,只是配草藥的時候,濺上了。不就是沒了一隻眼睛?我這不還有右眼麼?”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於哀嗚嗚咽咽地哭着。
“怎麼會是你害了我呢?”崇雲儘量安慰着於哀。
於哀將關於阿爹的事情一應告訴了崇雲,崇雲嘆息道:“沒關係,不怪你。如果我的一隻眼睛能讓你爹多活些時日,我也願意,只可惜你爹……哎,以後不可再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你真的不怪我?”於哀哽咽着問。
崇雲摟緊了於哀:“不怪,誰教你是我的守佑者呢?我的一切都是你賜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