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投胎,崇雲沒了一隻眼睛,於哀以爲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好事不成雙,禍事接二連三。
今日的於哀又從管簿大人的手上接了一個讓自己幾欲癲狂的任務:“今日所勾之魂爲叢宇國清楓鎮江陽村於家於林燕雪,壽命已盡,速速勾來。”
於林燕雪,於哀的阿孃。
“此次若在心慈手軟,定不輕饒。”管簿大人和藹地笑着對於哀說。
於哀離了幽寂府大殿,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人間界於家所在。但當她站在了自家門前,卻再次猶豫心痛了下來。
阿孃這些年爲了於哀,整個人都癡傻了,可是於哀卻要親手帶走阿孃的性命,這種行爲同禽獸又有什麼差別?
於樂還在阿孃的屋裡守着她,他還不知道呢,自己的親姐姐就要來帶走親孃的魂魄了,就要結束阿孃的這一生了。
從阿爹死後,阿孃的神智便更加的不正常了,癡癡顛顛的,沒一刻正常過。沒過幾天,更是臥病在牀,再也起不來,這吃喝拉撒全都要由於樂和他媳婦照顧着。好在於樂的媳婦賢惠,並沒有嫌棄阿孃。
此時,於哀聽見於樂在房裡對阿孃說:“娘,等你病好了,來年開春了,我們就帶着楓兒去踏青如何?”
阿孃卻嘶啞地喃喃着:“老伴兒……老伴兒……你見到哀兒了嗎?她過得如何……我也要下來見你們了。”
於哀酸澀無比,於樂卻嘆了口氣,爲阿孃蓋好了被子,到隔壁屋去哄楓兒睡覺了。
“娘怎麼樣了?”於樂的媳婦擔心地問。
於樂搖了搖頭:“不見起色,精神不大好。”
“哎,早點睡吧。”
等到於樂屋裡的蠟燭被吹熄後,於哀才心情沉重地走進了阿孃所在的屋子。
“是哀兒嘛?是哀兒來阿孃了嗎?”阿孃睜開模模糊糊的眼睛,她已經老眼昏花得看不清楚了,只知道藉着積雪反出的月光,有影子在自己的跟前晃啊晃。
眼淚滴落,於哀握住了手
中鐮刀,爲了不讓阿孃落得同阿爹一般下場,爲了不讓崇雲再受到懲罰。她只能狠下心來朝着阿孃的身子猛然揮下。
寒芒一閃過後,一條魂魄悠悠盪盪地從阿孃的身體裡飄了出來,她茫然地看了一眼於哀,忽地問道:“你是誰?你可曾見過我那可憐的女兒?”
於哀身形一顫,強忍了想要撲上去抱住阿孃的衝動,她不能抱,普通的魂魄根本受不了自己的死氣,而且她也不想讓阿孃認出自己來。不然,阿孃一定會很難過自己女兒當了世人最痛恨的死神的。
“進去。”
於哀劃開虛空裂縫,指着那幽黃的通道,對阿孃啞着嗓子說。
阿孃顫了一下,望着於哀臉上有幾分迷茫,一會兒後她才喃喃道:“進去之後就可以見到我的女兒麼?”
“嗯。”於哀點了點頭。
“好,我進去。”阿孃欣慰地笑了,她踏進了黃泉路,喜滋滋地說,“終於又可以見到我的女兒啦。”
一路上,於哀沒說話,只是聽着阿孃自言自語,心裡酸酸澀澀的。
“姑娘,你說我女兒是不是還跟當年一個模樣?”
“下面是不是很繁華啊,她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還同泥生在一起呢?”
“其實現在想想,當初讓她同泥生冥婚,也是我們不對,都沒問過她得到意思,哎。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和她爹?”
於哀確實多次埋怨過阿爹阿孃,可是此時此刻她又怎麼怪得起來?她只能怪那神秘的道長罷了。
來到了幽寂界。
阿孃望着四處荒涼,竟是嘆道:“這是什麼破勞什子地方?哀兒真的住在這裡嗎?你可休要騙我。”
“是在這裡。”於哀繼續啞着嗓子說道。
阿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悲慟道:“我可憐的哀兒啊,爲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這這這……哎!她在哪兒,姑娘,求求你,帶我去見她。”
“你在這等着。”於哀讓阿孃站在原地不要動,並且讓附近的死霧不準動阿孃
,看着她點,莫教阿孃走沒了。
然後,於哀就獨自劃破虛空裂縫,前往幽寂府大殿,向管簿大人稟明瞭情況,問過了阿孃下世的輪迴後,她才折返了回來。
阿孃的下世是烏安國的商人之女,於哀略感欣慰。
當於哀折返回來的時候,阿孃並沒有到處亂走,反而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於哀,只是她左顧右盼地,嘴裡唸叨着:“哀兒,哀兒,你在哪呀。”
“走吧,這便帶你去見於哀。”
於哀口中這般說着,卻帶着阿孃往生神香蓮的住所走去了。於哀想讓阿孃就這樣懷着期盼,直接走上往生路投胎,那樣就能沒有煩惱地忘了一切,忘了於哀。於哀不想阿孃在投胎前還懷着找不到她的執念,至少阿孃應該懷着欣喜去投胎。
只是一時之間於哀忘了,此時正值多事之秋,魂魄往生亦是源源不斷,香蓮的住所外跪滿了魂魄,他們都在跪着求生神香蓮讓自己有個好去處。
阿孃見到此番場景,忙慌亂地叫道:“你要帶我去投胎,你要帶我去投胎!我的女兒呢,你說要讓我見到哀兒,爲什麼騙我。”
香蓮投來側目。
於哀卻對香蓮沙啞地喊道:“沒事,等我一會兒,你先帶幾個投胎去吧。”
香蓮點了點頭,帶着其中幾個魂魄往往生路去了。見生神不在,在場有幾個想逃走的魂魄,卻被院子外的死霧一一抓了回來。
“哀兒,哀兒在哪裡,我要見哀兒。”阿孃說着說着,眼淚就嘩啦啦滾落下來,“讓我在投胎前見一眼哀兒好不好,我知道哀兒沒有投胎,我知道。”
於哀訝異阿孃爲何知道她沒有投胎,便權當是阿孃的胡言亂語罷了。
於哀啞道:“於哀已經投胎了,你便也投胎去吧,你見不到她了。”心中卻是悽苦,阿孃苦苦哀求於前,她卻不能同阿孃相認。
“你騙我!你爲什麼要騙我!”阿孃驀地發起狂,向於哀撲了過來,“你便是哀兒,你爲何不要承認,你爲何不肯認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