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哀神思彷徨地回到了幽寂界,她沒有去勾魂,她也沒有去死氣之森,更沒有去幽寂河邊發呆。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裡,那個有沈泥生在的家裡。
然後她並沒有理會沈泥生,在她剛回去的時候,沈泥生停下了吹壎,同於哀打着招呼,正興奮着她最近回來得如此頻繁,然而旋即他就發現,於哀的情緒很是不對勁。
她徑直走進了漆黑的裡屋,選了一個最裡邊的旮旯面對着牆盤坐了下來。這一坐,彷彿化了石般,一動不動。
任憑沈泥生怎麼叫喚她,她就是毫無反應。甚至沈泥生吹奏起於哀最討厭的戰場喪魂曲,她都無動於衷。
“難道是夏侯世君讓她傷了心?”沈泥生獨自思慮着,否則依着於哀的性子,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會不去勾魂,否則管簿大人會降罪到夏侯世君的身上。
不過,就算沈泥生再怎麼猜測,也沒有用。
沈泥生總是分不清楚幽寂界的時間,所以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過了幾天,於哀驀地清醒了過來。
她沒有看一眼沈泥生,如來時一樣,徑直走了出去。
“於哀!”
沈泥生呼喚於哀,於哀卻已經通過虛空裂縫消失不見了。
在這幾天內,管簿大人一直在於哀的耳畔厲喝,讓她前往幽寂府大殿接受任務,前往戰場前線、流民之地勾魂,但於哀卻恍若未聞一般。
還是白天,於哀便回到了人間界崇雲在村落裡的藥屋上空,卻發現崇雲的屋子早已人去樓空。
“嘖,躲我麼?”
於哀冷冷地笑了,她倒要看看,崇雲和蘭心躲到哪裡去了。因爲於哀和崇雲是守佑者和承守者的關係,所以二人之間有着莫名的聯繫,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於哀倒也不用特意去找,她隨意地劃開虛空裂縫,片刻後就出現在了一處豪華的府邸上方——崇府。
這裡便是崇雲出生,並且從小生活着的富商府邸了。
“竟也不行醫了。”於哀嗤然一笑,便嘲笑着自己,“他本行醫的目的便是爲了
救活更多的人,減輕我的負擔,如今他都撂下話來了,又何必爲了我繼續行醫。果真如此絕情,我倒要看看,我幾日不曾去勾魂,他會受到何種懲罰。”
下方崇府張燈結綵,聽着下人的言語,崇雲和蘭心竟還沒有成親,只是日子定了黃道吉日,也就是在幾天後了。
“崇雲哥哥,崇雲哥哥,快傳大夫!”
忽地,於哀的耳朵微微一動,聽見崇府後方的花園傳來蘭心的急呼。她忙在空中掠過去一看,卻發現崇雲正扶着蘭心往地上嘔着鮮血。
鮮血映在白雪厚厚的地上,特別的觸目驚心。
幾名下人在府中奔跑,似乎要奔出府去尋大夫。
蘭心一臉焦急地拍着崇雲的背,問道:“怎麼好好的,最近會頻繁吐出血來呢?快扶崇雲哥哥回房休息!”
身旁的兩名丫頭連忙就來和蘭心一起扶崇雲。
於哀忽地覺得心陣陣的疼,她終究是不忍崇雲受盡折磨,她本是來瞧崇雲受到了怎樣的懲罰,卻違了心。
崇雲卻推開了二人:“你們退下。”
“崇雲哥哥?”蘭心疑惑。
崇雲忽地暴怒了一聲:“我說退下!”
嚇得兩名丫頭不知所措,怎麼以往一向溫和的少爺會突然間暴躁起來?兩名丫頭低了頭,委屈地退下了。
“你也退下。”崇雲輕輕地退了一把蘭心,“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蘭心顯然也被方纔崇雲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她更關心崇雲的身子:“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我沒事。”崇雲推了蘭心一把,蘭心踉蹌了幾步,無奈只好走出了花園。
過了一會兒,確認蘭心已經不在花園後,崇雲擡頭看向了於哀,憤怒地吼了一聲:“你給我下來!”
於哀方纔還心疼着崇雲,被他這麼一吼,登時如淋了滂沱大雨,從頭涼到腳。
她踏着虛空,緩緩地落在了崇雲的面前,崇雲的腰間卻還掛着避幽玉呢,看來是生怕自己隨時到來,壞了他的身體不成?
“你是怎麼回事?
”崇雲大吼着,忽地又吐出一口血來。
於哀紅眸一閃,剛想跑上去扶他一把,崇雲卻道了一聲“別過來”,便搖搖晃晃地倚在一旁的樹上了。
“什麼我怎麼回事?”於哀望着崇雲,不動聲色地說着。
崇雲冷笑了一下,他的眼罩已經摘了下來,只是左眼依舊黯淡無光。他微微眯着眼睛,似睏乏又似虛弱地說着:“呵呵,你竟然忍心讓我受這等折磨?你可知回到府中的這些天,我成天吐血,簡直要講整個肺都吐出來!”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可知這痛苦,你竟忍心讓我如此痛苦?你害我失去了一隻眼睛還不夠,還要讓我變成一個肺癆病秧子,你才甘心?”
於哀確實很心疼崇雲的樣子,她的臉上佈滿擔憂,可是崇雲看不見罷了。她冷冷地說道:“幹我何事?”
“你竟說幹 你何事?”崇雲露出了那佈滿血跡的牙齒,赫然笑道,“不知是誰說要守護我,如今竟放任我生死,當真是笑話!你說你,在幽寂界閒着沒事,爲何不去勾魂?如果你去勾魂,我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你是不是不願意管我了?”崇雲站了起來,對着於哀聲嘶力竭地怒吼了一句,“那你便不要管我好了,讓我去死啊!”
噗——
崇雲再次吐出一口鮮血來,軟趴趴地昏厥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崇雲!”
於哀心頭一痛,就要衝上去扶起崇雲。
“少爺!”
“崇雲哥哥!”
花園外的丫頭和蘭心聽到了動靜,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卻是不知爲何崇雲會自己一個人發這麼大的脾氣。
於哀只得退到了半空之上,看着兩名丫頭和蘭心喚來下人,將崇雲背到裡屋去了。
啪嗒啪嗒。
於哀終究是忍不住淚流,她從胸前掏出了青煙玉,淚眼朦朧地在這茫茫崇府尋着青色,然而白雪覆蓋了一切,她竟尋不到半分青色。
她哽咽着說:“分明是你說的,願守護我到天長地久,爲何如今變了心的卻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