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無越南之事,且應重處,況已敗壞於前,而更矇蔽諉卸於後乎?有臣如此,皇太后、皇上不加顯責,何以對祖宗,何以答天下?”,李玉堂講到這裡,面帶着怒色,有些氣惱的盯着弗朗索瓦,停頓了下來。
旁邊的趙伯韜早已經聽得戰戰兢兢的人,“哦喲”,只聽他輕聲道嘟囔道:“今朝這位好發時論的李先生、李師爺,又講得不合時宜唻”。
阿曉得?今朝儂來這裡廂密會法租界的官員,是來講斤頭的,不是在朝廷上頭,評論啥時局的。
阿曉得?阿拉一起,要發財。
“弗朗索瓦先生”,這辰光趙伯韜忽然滿臉堆笑,他歡喜的對着被截斷話語的李玉堂講道:“你我共同爲了時局早日平息,爲了上海灘的繁榮”。
咦!儂講話分明是要跟對面那個洋人講的,爲啥偏偏要對着自己的同胞。
顯然李玉堂有些愕然了,他尷尬而又無奈的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上海灘上頭的風雲人物,一時間覺得自己跟他們說不上啥話了。
弗朗索瓦也是尷尬的一笑,他深深的瞥了一眼對面情緒激動的這位大清國智囊一類的人物。
弗朗索瓦知趣的舉起杯子,臉上掛起來微笑,彷彿剛纔這位華人啥也沒講似的。
“乾杯”,趙伯韜率先的拿起酒瓶,給李玉堂斟了半杯紅酒,然後帶着熱情的表情,對着旁邊的兩位客人敬道。
似乎今朝趙伯韜要做回東道主了。
“李先生想必進賬不少了吧?”,一口美酒下肚,弗朗索瓦含笑的注視着李玉堂講道。
似乎是喝不慣洋酒,還是不習慣洋人這樣,一小口、一小口抿,李玉堂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哪裡、哪裡”,李玉堂習慣性的謙虛道。
“呵呵”,弗朗索瓦忽然笑道:“鄙人和貴國各界人士,打過不少的交道”。
“凡是華界人士,都有個習慣”,弗朗索瓦似誇獎,又似乎揶揄似的對着不明所以的李玉堂講道:“就
是深藏不露,有的也講成沒有”。
李玉堂聽到這裡,竭力的想要解釋啥,“弗朗索瓦先生”,他打斷弗朗索瓦的話頭道。
弗朗索瓦輕輕的笑着,他緩緩的搖搖頭,似乎要讓李玉堂不在講話。
緊跟着弗朗索瓦看了看旁邊殷勤笑着的趙伯韜,那眼神裡面意味深長,那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深意,是如此的深不可測。
“以後多多合作”,弗朗索瓦口氣輕鬆的對着站起來的李玉堂致意道。
一時間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大家發出來會心的笑聲,聽上去蠻歡喜的。
這世道。
據說最初的公董局官員都是由些冒險家構成的,似乎在人們心目中,這些冒險家都是由一些洋流氓組成,冒險家不過是美稱罷了,和加勒比海盜相比,不過披着件西服、內套一件馬甲罷了。
酒酣耳熱的趙伯韜來不及細想弗朗索瓦話裡的意思,“萬能的主保佑”,他忘乎所以了。
“大家發財”,趙伯韜暈暈乎乎的嘟囔道,在他的手上,杯子裡頭殷紅的液體也隨之搖晃了起來。
此刻趙伯韜已經被伏特加的高烈度俘獲了,每一根神經都在灼燒,活像在一條流淌着雲朵的天河。
“唔”,趙伯韜縱情的模仿着威尼斯船伕那樣,一般大聲唱道:“我的心上人,今晚波光灩漣,兩岸夜來香盛開在水城的河岸上”。
一旁的弗朗索瓦也不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下去,而是舉起酒杯接着唱道:“波濤盪漾,我心輕颺,天使在夜空中飛翔”。
隨後,咖啡館裡的衆人紛紛舉起酒杯來,聲嘶力竭的叫嚷道:“乾杯”,這一陣陣的喧囂聲打破了黃浦江原本的靜謐,久久的不散去。
自從離開了耶穌堂,過了很久,羅佳琳的心跳仍然沒有平息,而亨同卻對那天發生在耶穌堂裡的巧遇懵然無知,可是他心心念念之間,念念不忘的還是上海老城牆裡頭的那位佳人。
“我的主啊”,亨同不禁更加的
心神不寧,“聽愛德華先生說,各國在滬的領事們紛紛抗議,這吳淞口再也封鎖不得了”,這樣要出事情的,那裡可是從海上進入上海灘的咽喉要道,才短短几天,外灘上的洋行吃不消了。
“眼看着戰事日趨緊張,萬一要是硝煙瀰漫到了大上海,恐怕生意還有難做”,亨同想到這兒,有些擔憂了,濃重的愁雲襲上了他的臉頰。
“如今上海總會裡頭的地產俱樂部可算是門可羅雀了,好些辰光沒有顧主光臨了”,想到這裡,他走到了辦公室的窗前,茫然的望着黃浦江江面。
忽然他像是有啥新發現似的,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見昔日穿梭往來的火輪船消失了,只有那些華人大大小小的木殼船優哉遊哉的航行在原本屬於它們的河道上,不必擔心洋人的輪船過後掀起的浪頭了。
“我的主啊”,亨同不禁暗自叫苦道,“儂曉得伐,如今市面老蕭條唻”。
“再不通關,大家沒得吃了”,那要坍臺子的,如今小一些的洋行嚷嚷着裁員、關張的不在少數,“邵道臺這回吃了槍藥了,臺勢棒棒硬”,亨同實在有些吃不準,“不是說十七日山西就被孤拔將軍攻陷了嘛?”,按理說大清國龍庭此刻應該求和,卻反而拿上海灘的洋行撒氣,真是讓他始料未及。
亨同雖說心頭還記掛着上海老城廂裡頭的佳人,可是無情而又實在的現實,又把他一把推下了雲端,朦朦朧朧的美好情感散去了,睜眼一瞧,只見老友路易還眼睜睜的瞅着自己。
“要說有啥主張”,亨同不禁沉吟道,他的腦袋已經完全的清醒了過來,心頭飛快爲眼前的變化而波動了起來。
“亨同先生”,這時候房門忽然被猛然推開了,路易急匆匆的裹挾着一股寒風,闖了進來,“法蘭西和大清國在安南的衝突爆發了”,他高聲的嚷嚷道,一時間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他的喊聲。
亨同一聽,剛剛要轉過身來,卻被什麼定住了一樣,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我的主啊”,他不禁驚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