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瑪夫人的,帶着洋小人來上海灘尋伊分家產”,吳竹齋有些嘲諷的心想道:“都險些要鬧上領事法庭唻”。
“今朝上海灘浪向的洋人們,常常講啥有價證券、鈔票啥物事,都比不得一張道契”,吳竹齋心頭嘀咕道:“要講若是史密斯先生道契上頭寫明的地皮,被啥野小人、私生子分去了”。
忽然吳竹齋的臉上露出肉疼的表情,好像割的不是史密斯先生的肉,而是他自己的。
“九千九百兩”,這辰光就在吳竹齋思緒開小差的辰光,上頭管事的再次唱價道:“二次”,一邊此人的目光梭巡下去了,顯然是在找應價的競拍者。
忽然管事的目光有些木訥了,這個人分明看見了下頭今朝頂頂要緊的二位競拍者老沙遜洋行的所羅門先生和亨同先生在交頭接耳着。
管事的瞧得清清爽爽的,只見所羅門和亨同倆個人面孔上頭分明掛着遲疑的表情,手頭的牌子剛剛要舉起來,又很快墜落了下去。
明明的放下了,可管事的,爲啥會有一顆心無端端的跌落下去的感覺?
管事的口中的唱價聲停頓了,他的臉上分明有些凝滯了。
吳竹齋驚詫的扭頭四下裡望過去,他瞧得清清爽爽的,就連德和洋行的雷士德先生,也明顯流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一時間拍賣會現場有些微微的騷動,就像黃浦江裡頭的波瀾一樣,瞬間掠過了衆多炒房客各色的舉動上頭。
“九千九百兩”,這辰光管事的再次開口唱價道:“三次”,一邊他的目光徑直的對準了所羅門、亨同倆人這邊。
管事的眼神裡頭的暗示,在明顯不過了,可所羅門和亨同倆人還是沒啥要舉牌應價的意思。
瞧一瞧,雷士德先生也在不安的朝着這邊觀望了過來,伸長了脖子的吳竹齋瞅的格外的真切。
“爲啥阿拉華界的徐潤大先生好端端的把杏花樓抵押給
了洋人?”,吳竹齋心頭飛快的猜測道:“爲啥今朝盤下了那塊地皮的雅各布先生,要做啥酒水的營生?”。
想起來阿拉上海灘寸土寸金的地皮,要照着尋常鬧猛的臺勢,一轉手出去,那鈔票賺得,不要太多唻。
“伊一個門檻精的洋地皮商,擱下日進斗金的地皮生意不去做,賣啥洋酒?”,吳竹齋輕聲嘟囔道,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油然浮上了他的心頭了。
終於吳竹齋鬆了口氣,他瞧得清清爽爽的,雷士德先生舉牌了,而遠遠的望過去,管事的表情分明緩和下來了。
“一萬兩”,管事的唱價聲又流水般的響起來道:“一次”,炒房客們的情緒表面上似乎放鬆了不少。
“一萬兩”,管事的接着二次唱價道,一邊他的目光忽然的對準了遠處,那邊有個華人的牌子舉在半空中,似乎是在應價。
伊管事的,那是阿拉上海灘地產界的第一錘,阿曉得?只要伊一開錘,還有啥難以拿下的拍賣,不會成交的。
“第一次”,經驗豐富的管事的拖長了尾音,伊分明有些暗示舉牌的吳竹齋的意思包含其間了。
其實一歇歇辰光,管事的已經別出苗頭來了,講起來這個華人牌子舉在啥地方?半空中,阿是?按照常理來講,應該的舉過頭頂,舉在空中。
哪有像這樣子的,舉在頭腦之前,有些像擋箭牌似的。
吳竹齋一見衆目睽睽的,都瞅着自己,“哦喲”,頓時心頭驚叫一聲道。
“我差點就出洋相唻”,吳竹齋很是懊悔自己走神了,一隻不爭氣的手,爲啥要支起來?
吳竹齋犯錯似的,對着管事的報以不好意思的一笑,隨即急忙把牌子抱在了胸前,顯然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傳達出來了。
隔着不遠的前頭,亨同扭頭過來,把這一切看的清清爽爽的。
“這個華界錢莊掌櫃的”,亨同有些高傲的
嘲笑道:“今朝上海灘上頭的地價,可是儂這些個華人玩得起的?”。
亨同講的不無道理,今朝外灘南京路一片的地價,差不多要價五千兩上下一畝了,昔日華界常講啥,長安居,大不易,其實到了今朝的上海灘,纔是租界居,大大的不易唻。
講起來就在吳竹齋再次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杏花樓窺探動靜的時候,碰巧被亨同瞅見了。
伊也是一探虛實的,其實此前他和雅各布接洽過這塊地皮的生意,誰知道對方一反待價而沽的腔調,反而熱情的不得了,講啥有話好商量。
亨同想起來了,一向吝惜的雅各布先生,親親熱熱的拉住了自己,要去重新開張的杏花樓喝洋酒去。
亨同曉得自從法蘭西國孤拔元帥在臺海一帶尋大清國麻煩以來,上海口外的貿易、航道一向不太通暢了,而反過來邵道臺還有嚷嚷着啥控制住了吳淞口,有些雪上加霜的幫倒忙了。
亨同曉得今朝西洋國進口的物事,都物以稀爲貴,“洋酒啥價錢一瓶?”,他心頭拎得清。
“雅各布先生分明是擺的啥”,亨同接着猜測道:“分明就是華人常常講的‘鴻門宴’”。
接過來翎子的亨同,隨機又把抖翎子抖了回去,想必因而談不攏那是自然的事了。
大家雖然講都是西洋國的朋友,不過眼下上海灘地皮市道的行市,“呵呵”,他忽然對着遠處的吳竹齋冷笑道。
“如今李中堂、曾大帥恐怕要和法蘭西人打擂臺唻”,邵友濂表情凝重的緩緩講道。
這辰光距離那頭租界裡廂地皮拍賣過去,不過才隔了一個下午的辰光。
“本月十四日”,邵友濂講到的這個日子是大清國光緒十年九月、西元一八八四年十一月一日,“朝廷命令直督李鴻章、江督曾國荃等地方大員,指派南洋派兵輪五艘,北洋派兵輪四、五艘,在上海會齊”,他接着講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