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旁邊的大街一側的這塊招牌,信步走來的亨同忽然停住了,記得上次他就和弗朗索瓦在這裡密談過,這些事情還歷歷在目,點點滴滴的,不禁亨同回想起他說的孤拔統帥,“不知孤拔將軍此刻的戰況進展如何?”。
想到這兒,亨同竟然有點兒腿發軟,往日那個眉飛色舞的法蘭西官員還會一如既往的談笑風生嗎?
這一刻,一向鎮定自若的亨同不敢往前走,下意識的徘徊在了大門口,在他身邊有些濃妝豔抹的西洋、白俄和華人女子和華洋人等嬉笑着,甚至勾肩搭背的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留下一串串或曖昧、或狂放的聲音,走進了那道燈火迷離的大門。
“Mr亨同,我親愛的朋友”,這時候弗朗索瓦出現在了門口,他一如既往的熱情迎了上來,張開雙臂和亨同來了個熱烈的擁抱,從他手臂的力度判斷,亨同笑了。
“看樣子一定是北越的戰事朝着有利於法蘭西的方向發展了”,亨同猜測道。
弗朗索瓦伸出一支胳膊用力的拍了拍亨同的肩膀,“你來的正好”,只聽他熱情的邀請道:“進去喝幾杯”,他口氣好似他做東的意思。
此刻這家夢巴黎咖啡館裡輕柔的響起了奧芬巴赫輕歌劇《地獄中的奧菲歐》中那首膾炙人口的《船歌》,抒情而又寬廣的歌聲迴盪在黃浦江邊,這位十九世紀中前期,成名於法國的音樂家,用了大量的有節奏的旋律來
表現威尼斯河面上剛朵拉發出的槳聲,好似上海灘久遠的景象,槳聲唧唧,漁舟唱晚,夜裡的辰光,漁火點點,襯托得滿江好似水晶宮。
人們常說的上海這座城市是由一個小漁村發展起來的,如今上海縣城郭外的灘塗地上,早已矗立起了一座座或中或洋的建築物,昔日淺沙細浪的黃浦江,早已被往來的輪船攪亂了靜謐,好幾座鐵橋飛渡,人們可以輕鬆的走到浦東去了,一箇舊時代的田園牧歌,就這樣被工業文明和資本的力量從人們的視線中,被抹平了。
奧芬巴赫的《船歌》優美抒情的曲調,配合着異常明亮而又通透的女聲,迴旋在夢巴黎的每一寸空間之中,令人不禁陶醉,弗朗索瓦笑了,地產俱樂部的一切很快就像颱風一樣,已經闖進來了,從他臉上的表情就能看清楚颱風掠過的痕跡。
弗朗索瓦果然像上次一樣,趾高氣揚的站着,他高大的身軀好似一頭公牛似的,一雙眼睛因爲酒精的刺激而顯得血紅,他嘴裡噴着濃重的酒氣,“爲法蘭西乾杯”,弗朗索瓦高聲的叫嚷道:“孤拔將軍已經開進了幾十裡,佔領了山西的外圍陣地,正在四面合圍黑旗軍”。
“天佑法蘭西,我們在東方的夢想一步步就要實現了”,隨着他興奮的叫囂聲,周圍的洋人們興高采烈的附和着,亨同更是毫不掩飾的、討好的跟着舉起了酒杯,“cheers”,他揚聲大叫道,是啊,如果法蘭西取得了最
終的勝利,到時候外國僑民就會蜂擁而入上海灘的租界,而到時候他的地塊看漲,價格就會飛昇,這個是顯然的,而且可以預期的。
“亨同先生想必進賬不少了吧?”,弗朗索瓦含笑的注視着他,“以後多多合作”,他那眼神裡面意味深長,那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深意,是如此的深不可測。
據說最初的公董局官員都是由些冒險家構成的,似乎在人們心目中,這些冒險家都是由一些洋流氓組成,冒險家不過是美稱罷了,和加勒比海盜相比,不過披着件西服、內套一件馬甲罷了。
亨同來不及細想弗朗索瓦話裡的意思,“萬能的主保佑”,他忘乎所以了,此刻亨同已經被伏特加的高烈度俘獲了,每一根神經都在灼燒,活像在一條流淌着雲朵的天河。
“唔”,他縱情的模仿着威尼斯船伕那樣,一般大聲唱着,“我的心上人,今晚波光灩漣,兩岸夜來香盛開在水城的河岸上”,一旁的弗朗索瓦也不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下去,而是舉起酒杯接着唱道:“波濤盪漾,我心輕颺,天使在夜空中飛翔”。
隨後,咖啡館裡的衆人紛紛舉起酒杯來,聲嘶力竭的叫嚷道:“乾杯”,這一陣陣的喧囂聲打破了黃浦江原本的靜謐,久久的不散去。
忽的,趙伯韜站了起來,只見他晃晃悠悠,顯然帶着幾分的醉意,“我要再喝幾杯”,趙伯韜有些口齒不清的對着亨同嚷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