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白逸羽晨練後正在用早膳,一個小廝匆匆走進來,“殿下,出事了!”
“怎麼了?”白逸羽放下碗,優雅地擦了擦嘴脣,面色無波。
“外面來了好多農戶,說是殿下送他們的種子有問題,吵着不肯走!”小廝一頭薄汗,話說得結結巴巴。
“這等小事你就亂成這樣?”白逸羽輕哼一聲,“馬耳,好好教教他,什麼叫處變不驚。”
“是,殿下!”馬耳對那小廝使了個眼色,帶着他走出花廳。
“殿下,屬下去看看吧。”蕭玖璃看向白逸羽。
“一道!我也想看看是誰在搗鬼。”白逸羽站起身,掃了一眼大頭和銀魚,“都跟上!”
四人剛走到大門口,有人眼尖,當即低聲喊到,“七皇子出來了!”
不少農戶圍了上來,羣情激動。
“殿下,你的護衛給我們的種子壓根就不發芽!”
“是啊,我們種了十多日了,土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昨日挖出來一看,才發現那些種子竟都是被煮過的!”
“小兄弟,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們?你這樣會害死多少人啊!”
衆人吵吵鬧鬧,矛頭直指蕭玖璃,引來不少人圍觀,把白逸羽的府邸圍得水泄不通。
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全都對着蕭玖璃指指點點。
“這小子人不大,心竟這麼惡毒?!”
“還是皇子身邊的護衛,怎麼能這樣缺德呢?”
“咱們平州本來就窮,他這麼做是要害死大家麼?”
“這麼壞的人,應該杖斃!”
“對,七皇子不能包庇自己的護衛,嚴懲不貸!”
“必須嚴懲不貸!”
對蕭玖璃的指責一浪高過一浪。蕭玖璃安靜地站在那裡,緊緊抿着脣角。
大頭和銀魚擔憂地看看她,暗暗上前一步,護在她身前。
白逸羽神色不變,暗中觀察那隱匿在圍觀百姓中帶頭挑事的人。
眼見衆人越吵越兇,蕭玖璃剛想站出來說話,白逸羽淡淡瞥了她一下。隨即,他一彈衣袖,走上前去,冷冷掃了衆人一眼。
他眸光冷如冰泉,眸光所及之處,冰寒之氣隨之生出,衆人擡眼看向他,只覺得他整個人冷得讓人不寒而慄,不由自主噤若寒蟬。
白逸羽薄脣緊抿,一言不發,負手而立,睥睨衆生的姿態就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寶刀,隱隱的寒芒便已經讓人心生懼意,唯恐直面其鋒芒,一不小心就丟了命。
那幾個混在百姓中間挑事的,此刻也被他的眼神震住,再不敢隨意開口。
在他身後,蕭玖璃細細將那些農戶看了一遍,低聲對大頭和銀魚耳語了幾句,那兩人匆匆離去,她則繼續安靜地站在白逸羽身後,一臉淡然。
“說完了?”終於,一直沉默的白逸羽說話了,聲音不高,卻自帶氣勢,令人畏懼的威壓撲面而來。
剛纔還吵吵鬧鬧的人羣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白逸羽看着那些農戶,聲音微冷,“你們何時發現種子被煮過?”
“殿下,這些種子種了十餘天一直沒有發芽,我們有些着急,昨兒個刨開來一看,覺得不對勁,才知道是被煮過的。”一位老實巴交的老農據實稟告。
“老伯,這種子當日給你們的時候,怎麼沒發現有問題?”白逸羽看似隨意的一問,讓農戶們都愣了一下。
“殿下,煮過的種子和新鮮的種子是很難區別的。”老農粗糙的大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一臉的侷促,“草民雖然種了一輩子的莊稼,若是不種到地裡,也不知道種子有問題。”
“我的護衛代表了我,他有什麼理由要將煮過的種子分給你們?”白逸羽環視衆人一圈,“難道你們認爲我成心要害你們顆粒無收?”
“殿下自然不會。可誰能保證你這位護衛不是奸細?”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這小子安的什麼心!”
那兩個男子又在挑起衆人對蕭玖璃的不滿。
此時,馬耳走出大門站在蕭玖璃身旁,皺着眉頭掃了一眼那些懷有敵意看向蕭玖璃的人,“阿九,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別擔心。”蕭玖璃擺擺手,身子向馬耳傾了傾,聲音極低,“你等下盯緊那個讀書人,看他會去見誰。”
沒等馬耳說話,白逸羽的身子微微一側,眼角的餘光掃了過來。儘管沒與他直視,蕭玖璃也能猜到他眼中此刻定已泛起波濤,連忙拉開和馬耳的距離。
“若我的護衛是奸細,他會蠢到這樣暴露自己,爲自己招來殺生之禍?”白逸羽暗暗勾了一下脣角,看向衆人一聲冷笑,“栽贓陷害!這矛頭分明是對準我!”
“殿下,屬下有辦法爲自己證明。”此刻,蕭玖璃站了出來,神色淡淡的樣子竟讓人覺得她和白逸羽有幾分神似,“請大家先等一等,我會給各位一個說法。”
衆人不知道蕭玖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低聲議論起來。
那兩個男子還想帶頭吵鬧,可白逸羽冰泉般的眸光有意無意總刺向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大約一盞茶之後,大頭和銀魚帶着一位漢子飛身回來,落在人羣面前。
那漢子懷裡抱着一個破瓦盆,裡面一些嫩嫩的綠芽。
“這不是賴三麼?他怎麼來了?”
“他拿的是什麼?”
“難道他是這小子的證人?”
“賴三成日只知道逛窯丨子,地都不怎麼種,如何幫他開脫?”
“是啊,他昨夜都沒回來,看這樣子一定是被人從窯丨子裡抓起來的。”
衆人見大頭他們帶着那漢子出現,都莫名其妙。
蕭玖璃走過去,對那漢子拱拱手,“賴大哥有勞了!”
“小兄弟,這是那日的種子。”漢子把那破瓦盆往蕭玖璃懷裡一送,“我扔在柴房旁也沒管,早就發芽了。”
“多謝!”蕭玖璃拿着瓦盆走到一位老農身邊,“劉老伯,煩請你看看這是不是那日我給大夥兒的種子。”
那老農小心翼翼將嫩芽扯出來,辨認了一下,點點頭,“正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少農戶一臉疑惑地想擠上前來。
“各位靜一靜,聽我說。”蕭玖璃示意老農端着那瓦盆在那些農戶面前走一圈,“那日劉老伯幫我將種子分給各位時,我特意請他隨意抓一些給這位不喜歡種地的賴大哥,暗中灑在家裡。賴大哥灑下的種子發了芽,說明我給各位的種子並未煮過。”
“你是說你早料到會有人對我們的種子做手腳?”有農戶很快醒悟過來。
“這兩人會不會是事先得了他的好處,和他串通好的?”那個讀書人模樣的男子又在一旁陰陽怪氣。
“我此前和劉老伯、賴大哥並不相識,如何串通?”蕭玖璃不怒反笑,“各位可以不相信我,但劉老伯爲人如何,你們總該心中有數吧?”
老農瞪了那男子一眼,大手捏着瓦盆中拉扯出的嫩芽,“這些種子是我親手給賴三的,都是隨意從這位小兄弟給的種子裡抓的。當時小兄弟說殿下一片好意,就怕有人從中搗鬼,我便答應幫他的忙。”
“劉大叔那日給我的種子很少,他親眼看到我都灑在這破瓦盆裡。我家地裡種的是自己的種子,可到今日也沒發芽,想必也被人動了手腳。”賴三這一補充,衆人全都明白了。
“是誰這麼壞,爲了栽贓殿下,竟不顧我們的死活?!”農戶們都怒了。
“此事我一定會徹查到底。”白逸羽的聲音高了一拍,卻依舊冷靜不慌亂,“當務之急,是你們要立即回去補種,別誤了春耕。”
“各位大伯大叔大哥,我這裡還有種子,若是你們信得過我、願意種,我等下挨家挨戶給你們送去。”蕭玖璃也站到白逸羽身旁。
“多謝殿下,多謝小兄弟。”農戶們明白自己中了計,全都歉意地圍上來,真誠地向白逸羽和蕭玖璃道歉。
那兩個帶頭挑事的男子對視一眼,悄悄離開。馬耳蹙了下眉,暗中跟了上去。
少頃,農戶們散去,看熱鬧的百姓也散去。
兩盞茶之後,馬耳回來了。
見白逸羽一臉嚴肅,馬耳瞄了一眼蕭玖璃,卻只敢向他稟報,“殿下,那個書生離開後去了一家茶肆,在那些不知情的百姓面前瞎說了一氣。此前和他一唱一和的那個人並沒有出現。”
“他可曾和什麼可疑之人接觸?”蕭玖璃眼睛眨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白逸羽就提問了。
“有個人混在茶客裡面,樣貌氣度卻不像普通百姓,他雖然一直不說話,但和那書生卻各種眼神交流。所以他離開的時候,屬下便跟了上去,發現他進了城主府的後門。”馬耳當然有所發現。
白逸羽聞言沒有說話,只若有所思地滑了滑手中茶盞的蓋子,輕輕啄了一口,擡起頭時嘴角閃過一絲淡淡嘲諷。
午膳後,幾匹快馬出了府,白逸羽帶着四個護衛出城來到那些農戶家中。
就在蕭玖璃給衆人分發種子的時候,兩隊士兵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