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楊國忠根本不在乎安祿山的感受,行動沒有任何忌憚。正因爲他的強盜行爲幾乎明火執仗,安祿山的手下很快查到了原因,立刻報給了安慶宗。
安慶宗是一個官二代,還沒有學會淡定,蛋疼倒是真的。聽到長安的府邸遭到了洗劫,當時嚇出了一身白毛汗,馬秘密將消息告訴了劉洛谷,讓他儘快安排傳遞消息,通知幽州方面做出指示。
很快,在長安城夜色黃昏之際,一羽信鴿衝了天空,向着浩淼的北方展翅高飛。
信鴿一刻不停的飛向了遙遠的幽州,落到了安祿山的郡王府。得到兒子傳來的消息,安祿山頓時緊張了起來,看來,拖延下去容易生變,事情得抓緊了。
從去年以來,是不足幾個月的時間,安祿山已經看出來了,無論唐玄宗李隆基還是宰相楊國忠,他們都已經在懷疑自己了。無論是送水果,還是考察,都有一個看不見的目的,是對自己不放心。
安祿山黯然長嘆,自己以不變應萬變,韜光養晦,裝足了孫子,還是不能打消朝廷的疑心。楊國忠突然搜查自己的住宅,那更是試探自己的底線,甚至是逼着自己出手。
但是,雖然楊國忠將拳擊手套扔到了他的臉,安祿山也只能忍,因爲李隆基對自己確實有恩,在他活着的時候不打算動手。現在,雖然到了不得不動手的緊要關頭,雖然幽州方面加緊了軍事部署,但是,軍事行動牽動太大,軍事部署還是不到位。
安祿山作爲一個從死人堆裡滾出的將領,吃過的虧太多了,深深地知道,貿然行事於事無補,“拔劍四顧心茫然”,只會讓自己徹底失敗。
正因爲如此,安祿山決定試探朝廷的底線,然後再決定是否儘快採取行動,也是孤注一擲。
安祿山試探朝廷的辦法很簡單,是給朝廷贈送馬匹,而且一次要贈送3000匹。
安祿山儘管手筆很大,但他沒有得到掌聲。
安祿山送馬行爲並不是很令人驚詫的事,在當時,藩鎮大員給朝廷獻馬,早已經成爲了慣例。但是,他有一個不是慣例的附加條件,是讓唐玄宗李隆基允許范陽節度使的軍隊進入原。
安祿山的軍隊進入原,也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是護送戰馬。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藉口很牽強,因爲原太平得很,能夠打悶棍的毛賊還有幾個,能劫持數千匹戰馬的匪隊還不存在。
安祿山是這條路的常客,他豈能不知道這條路的情況。這封奏摺是故意的,其實是安祿山投石問路的石子,他在試探唐玄宗李隆基對他的信任程度。
如果李隆基同意安祿山的軍隊進入帝國的政治、經濟的心腹地,那麼說明唐玄宗李隆基對他依然信任,動手的時間往後推移。如果唐玄宗李隆基不同意,進而推遲他的獻馬日期,那麼說明唐玄宗李隆基對他已經產生了懷疑,那沒有任何選擇,戰爭要開始。
正是基於這樣的打算和目的,安祿山走了這一步稱不高明,但絕對狠毒的一步棋,直接將到了唐玄宗李隆基的痛處。
當年七月,正是長安城最熱的時刻,唐玄宗李隆基接到了安祿山的奏摺范陽軍鎮戰馬繁衍,特貢獻北地戰馬3000匹。幽州距離長安遙遠,爲了保證戰馬的安全,范陽節度使要派兵押送,22名蕃將率精兵6000人沿路押送照顧。
接到安祿山的奏摺,李唐玄宗隆基剛剛從華清池泡完澡回來,未加考慮打算準奏。實事求是地說,唐玄宗李隆基確實需要這批戰馬,因爲朝廷和大理南詔的戰爭還在繼續,戰鬥損失很大,戰馬短缺的很厲害。
對於唐玄宗李隆基的決定,高力士一看急了,立刻說道“大家千萬不可!安祿山久藏禍心,此次獻馬乃是詭計,須加防範纔是!”
唐玄宗李隆基沒聽明白,翻着眼皮等着高力士的下。
高力土屏退左右,鄭重其事地說道“據奴所聞,輔琳兩次奉旨范陽,都曾收受祿山的厚賄,所以他飾詞復旨。”
唐玄宗李隆基吃了一驚,驚間道“竟有如此之事?輔琳受賄,卿是如何得知?”
高力土道“前幾日,奴在輔琳家傳旨曾趁其出外時看到安祿山給他的信札,詞語暖昧,多次打問朝廷內情。據此可見,安祿山內外交結,賄賂勾通,此說當爲可信。今日聖回來,奴即特此前來奏知。”
唐玄宗李隆基臉色一變,半晌沒有說話,雖然高力士言之鑿鑿,但他還是無法相信。不過,如果高力士說的是真的,安祿山突然要獻3000匹馬,這件事值得懷疑了。
這件事不太好辦了,唐玄宗李隆基非常疑惑,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在唐玄宗李隆基的猶豫之,消息不可避免的傳的沸沸揚揚,得知這個消息的不少官員同樣疑惑。
河南尹達奚的管轄地域緊靠着范陽節度使管轄的地面,對於范陽軍的飛揚跋扈十分不滿,甚至深惡痛絕。得到了安祿山要獻馬的消息,立刻感到這裡有陰謀,於是直接疏朝廷道“陛下應該指示安祿山將獻馬日期推遲至冬天再獻,范陽軍隊不能進入原,應該由沿途的官府配給馬伕。”
唐玄宗李隆基閱罷,感覺很有道理,從此時起,他終於對安祿山的意圖產生了真正的懷疑。
李隆基下達詔令現在是農忙季節,地的青苗不能踐踏。范陽軍鎮獻馬應安排在秋高馬肥之際,冬天最好。
現在李隆基下令推遲獻馬日期,安祿山明顯的感受到了陣陣寒意,於是,加緊了戰爭準備,立刻下令軍隊收縮,以防禦敵寇爲名,在范陽城北築了雄武城,裡面儲藏了不少兵器和糧食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底牌即將揭開。
安祿山雖然下定了造反的決心,但是,范陽節度使和盧龍節度使的軍隊畢竟姓李,他也擔心軍隊譁變,因此還在猶豫。
這時,將安祿山逼到懸崖邊的事情出現了,曾經收受安祿山賄賂的輔琳案發了。
輔琳的倒黴不是無緣無故的,也是楊國忠做的手腳。
自從水果特使輔琳從幽州返回長安,在李隆基面前大吹了法螺,讓安祿山安然渡過難關,當時引起了宰相楊國忠的憤怒和懷疑。
楊國忠動用了一切偵查手段,甚至將觸角伸到了輔琳的老家。
很快,探子們報告,輔琳的父親和兄弟突然暴富,在當地置辦了大量的田產。因爲收購的土地過多,以致當地的土價翻着跟頭漲。
輔琳是怎麼進宮的他很清楚,是因爲家窮,他的父親將他賣進了宮,換幾個銅板過日子。現在突然暴富,僅僅靠有限的薪水做不到這點,嚴重的不符合邏輯。對於這件事,宰相楊國忠是用腳丫子想,也會聯想到輔琳接受了安祿山的大筆賄賂。
楊國忠命人秘密逮捕了輔琳,一頓板子落到屁股,這個極度缺乏腎腺素的軟蛋招了。
得到了輔琳招供的筆錄,楊國忠大喜過望,心暗罵安祿山,老子終於抓住了你的馬腳!
雖然楊國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他知道自己政治對手的分量,安祿山那廝抗揍,不是一棍子能打死的。要讓安祿山徹底不能翻身,他還要進一步的證據。於是,他命刑部搜查了輔琳在長安的外宅。
刑部官員迅速查封了輔琳的外宅,意外的發現了幾個漂亮的胡女,以及胡女和安祿山的往來信件。
至此,輔琳勾結藩鎮事件水落石出,安祿山的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宰相楊國忠得到了安祿山即將造反的鐵證,當然是大喜過望,馬把全部證據和口供封存,整理出說明報告,多少加了一些作料,立即報給了唐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看到了人證和物證,內心的擔心得到了無情的證實,當即驚得目瞪口呆。
茲事體大,唐玄宗李隆基作爲一個政治家,不會相信一面之詞,特別是不能相信有着個人恩怨對手的證詞,於是,下達了詔令,親自提審了輔琳。
李隆基心裡還有一份僥倖,希望輔琳能喊冤,他既不忍心殺掉自己的貼身宦官,更不願意因此牽出乾兒子安祿山。然而,輔琳已經徹底崩潰了,老老實實的報告了自己見到和聽到的一切,甚至有所誇大。
唐玄宗李隆基證實了楊國忠的報告沒有摻水,因此,幾乎都要老淚縱橫了。
經過了此事,唐玄宗李隆基內心無憤怒,恨不得將忘恩負義的安祿山一刀剁了。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安祿山手握重兵,樹大根深,已經輕易動不得了。這時候,不能給安祿山任何刺激,哪怕殺掉水果特使輔琳都是一個問題。
這時,無處不在的高力土又出面了,說道“輔琳的確該死,但祈望聖勿打草驚蛇,別提與安賊勾連之事,只判他‘採辦屢不稱旨,’賜死於內庭即可。”
唐玄宗李隆基準奏,遂借祭掃龍堂之際,故意派輔琳去準備供品,然後隨便安了一個“不虔誠”的罪名,叫左右將其亂棍打死。這還不算,將輔琳的幾個胡女秘密送到劍南勞軍,讓那些軍士嘗一嘗胡女的味道。
唐玄宗李隆基徹底看清了安祿山的嘴臉,準備對付他了。實事求是地說,李隆基雖然老邁,但畢竟是一個在政治很有水準的帝王,很快找出了一個行得通的辦法,是調虎離山。
唐玄宗李隆基動用感情攻勢,親筆給安祿山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派宦官馮神威親自到幽州送達。
馮神威至幽州宣旨,他沒有像屆的特使受到冷落,馬得到了召見。然而,這個氣氛很不對,沒有慣常的紅地毯,而是沿途的刀槍林立,戒備森嚴。
馮神威嚇得夠嗆,強作鎮定的宣讀了聖旨,說道“陛下特意讓我轉告郡王,‘爲卿新作一湯池,十月於華清宮待卿’。”
邀請信寫得很感人,是說洗澡水都弄熱了,等着你在十月來泡堂子。可惜的是,再美的語言也得有心人欣賞,唐玄宗李隆基的甜言蜜語已經打動不了安祿山的心了。
當這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送到安祿山面前時,安祿山沒有像以往一樣起身恭迎,而是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淡淡的回答道“聖人安穩。”
“他老人家身子骨還好,是想念郡王。”馮神威謹慎的陪着笑臉。
安祿山淡然一笑,接着說道“陛下哪裡是想我了!不讓獻馬也無所謂,到了十月,秋高馬肥之際,我會大搖大擺的去長安。”
安祿山的話透着陰冷,嚇得馮神威出了一身冷汗,心暗暗發抖,看來,這個胡人看來反意已決。
安祿山見過了特使,隨即冷淡的告別,之後把他置於館驛,根本不搭理他。
馮神威受到如此冷遇,無奈之下,請求道別。
安祿山也沒有客氣,隨便讓貼身秘書高尚開具了通行書,然後,高尚將馮神威送到了城門,冷淡的說了一句“不送。”
馮神威經常代替朝廷慰問各地藩鎮,從來沒有受到如此的冷遇,更甭提受到驚嚇了,因此是滿肚子的委屈,回京後向唐玄宗李隆基哭着說道“臣幾不得見大家。”
唐玄宗李隆基一頭霧水,這個安祿山咋了,竟然敢如此對朝廷使節無禮,難道這廝不知道,使節無貴重,如朕親臨麼?是不是這廝知道了輔琳被殺的消息?
唐玄宗李隆基猜得不錯,安祿山之所以前後反差太大,是因爲他已經知道了輔琳被殺的消息。
唐玄宗李隆基和楊國忠以爲,秘密處死了輔琳,嚴密監視安慶宗,會徹底拔除安祿山在長安的消息來源。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長安城還有安祿山的一個暗樁。
這個暗樁是那個整天的和顧客討價還價,經常弄得臉紅脖子粗的突厥商人劉洛谷。
輔琳是在半夜被捕的,他的家也是半夜被抄的。長安城日落即宵禁,劉洛谷天大的本事也得不到消息。然而,安祿山的胡娘三天兩頭會來到他的店肆,這幾天沒有來,引起了劉洛谷的懷疑。
劉洛谷親自到了輔琳的外宅,看到大門緊鎖,門前的臺階積了薄薄的灰塵,於是感覺出事了。
不過,還不能完全確定,要證明此事的真僞,必須得到第一手資料。劉洛谷不動聲色的回到了店肆,命夥計半夜跳過了坊牆,躲過了夜巡的官兵,進入了輔琳的外宅。
夥計進入了輔琳外宅的圍牆,看到了刑部的封條,沒有敢進門,匆匆趕了回來。
劉洛谷得到了夥計輔琳的內宅被查封的報告,感覺到發生了大事,立刻放出了信鴿。
安祿山得到了輔琳被抓獲,以及自己送出的幾個女人失蹤的消息,知道一切都敗露了。恰巧朝廷的特使到來,唐玄宗李隆基發出了熱情地邀請,更加證實了唐玄宗李隆基對自己疑心了。
從唐玄宗李隆基熱情洋溢的字裡行間,安祿山輕易得出了結論,唐玄宗李隆基這是已經預備了一隻鐵籠子,等着自己往裡邊鑽了。
正因爲如此,安祿山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溫良恭儉讓,能出面接見朝廷的特使,也是給足了唐玄宗李隆基面子。
唐玄宗李隆基沒有料到,他的一紙慰問信弄巧成拙,將安祿山逼進死衚衕,從此,安祿山只能一條道跑到黑了。
主僕之間的幾番暗戰,你來我往誰也不讓着誰。經過了心照不宣的博弈,長安與幽州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雙方都繃緊了神經,看誰先動手了。
安祿山加緊備戰,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和楊國忠還在被動地等待,而沒有采取更多的防範措施。
當年的十一月,燕趙大地冷風頻頻,寒冷刺骨,北方飄起了久違的大雪。
這個季節是北方人貓冬的時刻,男人們擺脫了勞作,在熱炕頭對着老婆孩子侃大山。但安祿山沒有功夫閒着,在這個時節,他準備動手了,在沒有得到朝廷的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調整了軍事部署
命令范陽節度副使賈循守范陽,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守平盧,別將高秀巖守大同。
安祿山很遺憾,如果自己還掌控着太原的軍權,在長安的後方建立了前進基地,東北和西北兩側同時動手,長安城簡直不堪一擊。
安祿山想起了掌控太原的高仙芝,很想找他聊一聊,但想一想高仙芝的性格,覺得還是算了吧。
安祿山以防範契丹侵犯爲名,開始了徹頭徹尾的反叛活動。實事求是的說,這也怪不得安祿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唐朝廷的責任無法推脫,有句話不是很說明問題麼慣子如殺子!安祿山被唐玄宗李隆基慣出了毛病,現在,他只能義無反顧的採取行動了,他已經別無選擇。
世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所有的感激和憤怒都有深厚的原因。那麼,是不是可以推而廣之,世從來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叛亂,因爲叛亂是推倒自己過去的所有成功,一切都要重來。
而推倒重來是需要勇氣的,壯士斷腕不是誰都能幹出來的,只有到了別無選擇那天才能真正的下決心。
這是所謂的被逼無奈吧。
現在的安祿山是如此,他不能等死,不死要拼,既然沒有了希望,那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