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掙扎着要坐起來,被無語按住,“快躺着,現在最重要的是身體。”
他看得出她又是擔心又是心痛,只是這份心痛究竟是給誰?
這個疑惑在腦中一閃而過,他閉眼躺回去,又重新凝氣,睜眼四看周圍。左右狼盜騎在大馬上,所過之處,沙煙如浪。
浦上也注意鄴城醒了,視線交錯,浦上不屑,鄴城冷厲。
“狼盜爲什麼要抓我們?”無語忽然開口。
鄴城回眸。
她在旁邊躺下,這樣說話可以隱蔽,不被浦上聽見,“東北關抓你是因爲我。”她掰着手指計算,“可爲什麼看起來他們和狼盜之間也有着某種合作,按理雙方見面應該開打纔對。”
狼盜是戈壁上的惡魔,時常騷擾羅澤,大楚作爲羅澤的宗主國,在兩兵相見的時候,理應不做手軟。可之前看見的情況,倒更像大楚和狼盜聯手合擊他們。只不過後來,浦上避開東北關單獨帶走兩人,使得這種聯手帶上了更鮮明的‘利益’色彩。
他們不僅合作,還各自打着不同的小九九。
她說完又矛盾,這些事不說出來心裡不舒服,但鄴城剛醒,她又擔心他憂慮過多,身體承受不住。
不等鄴城開口,她拍拍小手,“我再想想,你先休息。”
“我會好的。”鄴城側頭看她,“不會讓你白受今日之苦。”那聲音低沉,略帶着陰冷的溫度,隨着話音慢慢滲透到漆黑的眼眸裡,彷彿瞬間劃過血雨腥風。
無語被他這樣的神色,無端端一寒。
他似有察覺,閉上眼眸,聲音柔軟下來,“狼盜一定會開條件,如有機會,我會讓你先走。”
無語定了下心神,但卻不知道如何接話。
鄴城如果是大楚丞相,狼盜自然可以狠敲一筆贖金。但現在的狀況,鄴城和大楚已是敵人,這條路似乎走不通……
鄴城卻說了句讓她更加驚異的話,“東北關的士兵抓我,不是因爲你。”
無語暗驚,種種跡象都表面楚赴晨知道她的存在了呀,他怎麼會那麼好心,就此放過她?
鄴城長吸了口氣,胸口的傷很疼,肺葉似要炸裂開來。無語不由緊張,卻不敢打擾。他在疼痛之中默默地思考着局勢。好一會兒,他睜眼,對上她擔憂的目光,“東北關應該是反了,苗廷有問題。”
這倒是可以解釋苗廷的舉動,打算造反的時候,先一舉挾持大楚的丞相,這對大楚會有很強的震懾力,只是,楚赴晨一直馭臣有道,他的手下,怎麼會這麼突然要造反?
鄴城知道她在想什麼,“你應該知道東北關本來是亂世的東北海國。”
亂世之戰,東北關地區幾經易主,人人皆知。可無語還是驚愕,“原來楚赴晨的老底這麼脆弱啊。”
鄴城苦笑了一下,“大楚畢竟才短短建立四十年,除了楚西原本楚國的境內最爲堅實,其他楚北、楚東和楚南都不安穩。”
難怪當初楚赴晨非要把花卓弄下去,收回兵權,原來天之驕子的位置這麼危險。無語想到她爹,又想到閆傲說的話,不由開口,“你之前懷疑葉隱夏,也是東北關報的消息,這麼說來葉隱夏倒是無辜了。”
鄴城閉着眼睛,半響不說話。
無語看向他,“我說錯了?”
他搖搖頭,嘴角無聲的扯了扯。
她瞬間看懂了那句話是:“他未必不反。”
也是,如今大楚的軍隊都防着東齊會出問題,北邊纔會如此蠢蠢欲動。葉隱夏只要暗中蓄力,東北關成了,他就效仿。東北關若顯劣勢,他則聯合大楚合擊。不論如何,被大楚懷疑的劣勢,都在這場變革中徹底的扭轉了。
她嘟喏,“真不懂你們男人爲什麼要這麼爭來爭去,心裡轉那麼多彎彎繞繞。”
鄴城虛弱的笑了笑,見她神色不豫,卻是關切:“你還胃痛嗎?”
她頓了一下,搖搖頭,“都很好。”
現在這樣的情況,她不能說不好。
晚上飯菜送來,鄴城身體虛弱,只勉強吃了一些。無語不由分說,又連喂帶塞的逼他多吃了幾口。然後自己把剩下的吃了,再把空盤子推出去木欄。
鄴城在身後低嘆,“真沒想到你這麼小的人,胃口竟然那麼大。”
“有吃的時候,一定要多吃點。”她拍拍手上的油膩回來,“小時候餓怕了。”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誰會餓你?”
無語疑惑的擡頭仔細看他。
鄴城眼裡盡是關切。這張臉明明是熟悉的,卻總在有些時候,透出她不懂的陌生。他會捨身救她,也會騙她閆傲沒有來過。
“在藥王谷的時候,搶不過師兄師姐,就要捱餓呀。”她緩緩的回答,“我還偷溜出去找吃的,結果被烏龜咬了一口。”
“那一定很疼吧。”他聲音輕柔,卻似完全不記得她怕烏龜時候的樣子,隻字不提。
無語點點頭,忽然喊他,“鄴城。”
他迎着她的目光看去,無聲的等着下面的話。
無語默了默,搖搖頭,“沒事,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