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傲回來的時候,無語在牀上看書,人背對着門,兩條腿不老實的搭在矮桌上。聽見聲響,她回頭看過來,眼底有一種不能言說的哀然飛閃而過,快的閆傲以爲是錯覺。等再看去,她已經笑着撲過來,“你回來了呀,我們出去吃飯吧。”
笑顏如花,眼眸清澈,與平時沒什麼區別,閆傲摸摸她臉龐,“是不是我進來太輕,嚇到你了?”
無語飛快的搖頭,“剛纔正好看了段說鬼的故事,嚇死人了。”她做個誇張的表情,聲音清脆,“一直在家吃好無聊嘛,出去吃嘛,可以順便逛逛街。”
閆傲有心想應她,可是現在情況有些變動,“過幾天再陪你好不好?大楚那邊已經接下東齊的管理,我要提前去東齊,明天就走。”
“明天?我跟你一起!”無語抓緊他衣服,好像鬆一下閆傲就跑了似得。
他摸了摸她的長髮,“恩,當然一起。所以今天不能出去逛了哦,要早點吃飯睡覺。”
她有些失望,可一想到馬上要去東齊玩,情緒很快又高漲起來,蹦蹦跳跳的跑出去,“阿睿阿睿,開飯啦。”
閆傲轉身坐下,剛沾牀,又站起來,從身後拿起那本書,一看題目,他就笑了。《尋良配》裡面還有鬼怪?這丫頭扯謊也不過腦子。明明被嚇了就直說嘛。他把書放回書架,鬆開手的時候,又狐疑了一下。
無語現在的功夫恢復了不少,他的腳步再輕,以她對他的熟悉,也不至於嚇到面色失常,當時……是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飯後,阿睿端藥進來,閆傲想到無語的身體,追問了幾句。阿睿笑着回答,“公子放心,下午子云小姐過來,說姑娘身體好多了。”
“子云來了?”閆傲移目無語,聯想到剛纔無語的失常,他有些擔心朴子雲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無語卻大大咧咧的,咕咚咚喝完藥,就抱着糖罐子上了牀鋪,再沒見有什麼異常的神色。
第二天,樑佩離和笪碩舉着幫忙的旗幟也跟着出發。
到了東齊都城,無語和笪碩就鬧着上街玩。樑佩離無奈的同閆傲說:“你看投胎多重要,這對兄妹就是什麼都不用擔憂的命,哪兒像我們還要跑來跑去的忙活。”
結果,這個跑來跑去的貨下午就拍拍閆傲的肩,“看你什麼都很順,我就不礙眼了。”然而丟下他一人,跑去跟那兄妹倆玩樂。
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笪碩和無語在一處豆腐腦的攤位對對坐。看見樑佩離,笪碩衝他勾勾手指,“來的正好,有事找你。”
樑佩離的目光在兄妹倆面上一轉,心裡就有了底,問無語,“病友要在下做什麼?”
“尋一個人。”無語慢條斯理的放下豆腐腦,一併連勺子都放下了,“他叫鄴城,當初閆傲把我從楚宮裡帶出來的時候,他帶了假屍回太極殿,後來就沒回來。”
“死了?”
“不知道呀。”無語歪頭看他,一幅‘明知死了還要你找什麼’的鄙夷。
樑佩離微微側身,觀察着她臉上的神色,目光漸漸玩味起來,“聽說閆傲也在幫你找人,你爲什麼……”他八卦的笑起來,“你不信他?”
無語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沒你想的那樣。”她道,“閆傲那條線能接觸的到的人也有限,如果三年前找不到,現在估計也找不到。我只是想多一個人,也許會多些找到的可能。”
樑佩離拿起茶喝了一口,點點頭,“我會試一下,不過——”他語氣一轉,擱了茶盞道,“既然找不到,你就不要找了,這何嘗不是一個結果。”
他此話一出,無語看看自己的掌心,彷彿上來還殘留着一絲別樣的溫度,是隧道的黑暗,也是烈火的熾熱。她握起拳頭,緩緩的擡起眼睛,裡面清明的沒有一絲波瀾,“說好的事,總不能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當做沒發生了。”
“原來是老情人。”樑佩離聞言哈哈,頓然生了八卦的心,“如果死了,倒好說。可要還活着,你不覺得辣手?”
不等無語回答,對面笪碩嘚瑟了一下,“活着就活着唄,我都能有一後宮女人,就不興我妹找兩個相公?”
“哦?”樑佩離拖了個長長的音,“你那一後宮不是送給楚赴晨了嗎?”
某人兀自抖着小腳,“那還可以再娶嘛,明年的這個時候,保不準已經找了地方落腳,娶他個十個八個美人,孩子也一籮筐了。”他對無語笑,“到時候你要吃什麼,就讓她們給你做。”
無語呵呵,斜眼瞟了眼笑顏如狐的樑佩離,心裡道了句:還明年,你先好好保重今晚吧。
晚間,閆傲回到住處,無語殷勤的在桌邊等他吃飯。他臉上的疲色一下淡去,笑着坐下來,“不是說吃了一天小吃嗎?還有胃口?”
“陪你吃,總有胃口呀。”她給他盛飯,又給他夾菜。吃完,嘻嘻笑笑的拉他出去,“我們出去走走。”
一天都沒見面,也就這會兒可以相處片刻。
外面月色撩人,屋頂上,笪碩揉着圓滾滾的肚子感嘆,“好飽好飽,這一下夜宵是吃不下了,你去整兩個水果吧。”
樑佩離斜他一眼,“怎麼不叫你十個八個老婆去拿?”
“這不是還沒娶到嘛。”笪碩踹他一腳,催促,“去嘛去嘛,我都撐的走不動……”猛然,一片飽滿的脣瓣堵上來,熟悉的氣息,陌生的力度,把那後面的話吞了下去。
人影交疊,月亮羞回了雲層之後。
樹蔭下,無語和閆傲眨巴眨巴眼睛,哎呦媽呀,一出門看到這麼勁爆的場景。
無語一個沒忍住,差點要笑出來。被閆傲一把扯走。
上街太遠,院子裡又有鴛鴦,這下好了,只能回屋。隨行的人見他們回頭,殷勤的把洗澡水佈置好,閆傲忙了一天,一生凡塵,自然要洗。
無語下午回來的時候卻是洗過的,她突然從屏風外面進來,把閆傲弄的大不習慣,“我自己可以啊,你先去睡好啦。”
無語就當沒聽見,手按在他脖子上捏着,那雙手又柔又滑,像有魔力一樣。閆傲舒服的哼了兩下,就不再異議了。
無語的眼睛掃到他的手上,“這根紅繩的顏色都淡了。”
閆傲不由也擡起手腕看了看,多年之前,月光下,她低頭給他戴上的場景還在眼前,“你說會保我平安,當然要一直戴着。”
她不出聲,忽然彎下腰來抓住他的手腕。胸口就壓在他肩上,隔着衣服能感覺到裡面的柔軟。閆傲心裡一動,紅繩已經叫無語解了下來。
他一時還有不捨,她已擡起眼睛,嬌滴滴的道,“淡了就不要戴了呀,等做喜服的時候,叫人看見觀月的當家連根正色的紅繩都帶不起,多笑話。”
他的呼吸一滯,幾乎要反應不過來那話中的意思。
無語眼眸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閆傲你怎麼了?”
閆傲難掩心中的悸動,一把反握住她的手,“你的意思是?”
無語扯回手腕,“什麼什麼意思啊。”她站在水邊,整個人在白色霧氣的籠罩之中,臉上紅撲撲的一抹光豔,也不知是熱氣蒸的,還是其他。
水波瀲灩之間,閆傲將她拉回到懷裡,輕輕的吻下去。那水溫太熱,浸溼了衣服,一路往上攀去。他擡手撥開她身上的溼衣,觸摸裡面玲瓏的曲線。
無語忽然想起件事情,張開水汪汪的眼睛,擡手捶他,“今天不行!”話音剛落,身下一股熱流涌出,浴桶裡的紅色蔓延開來。
閆傲看着越來越紅的水,再看看無語懊惱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遂將她摟進懷裡,又親了一口,“你想多了吧,我哪有那麼心急。”
只是太高興。真的,太高興!
他扯了旁邊的浴巾把她裹住,“快點換掉溼衣服去,着涼就不好了。”
片刻後,無語紅着臉,窩被裡看閆傲從屏風後走出來。她忐忑的問,“要不,你換水再洗?”
閆傲擦着頭上的水珠,毫不在意,“不了,你的血又不髒。”他反而更關心她,“肚子舒服嗎?我讓人給你煮點紅糖水。”
她點點頭,看着他穿妥了衣服走出去。
門合上,無語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紅繩的顏色真的淡了,可是身邊的這個人從未變過,她一聲不響的把繩放在枕頭下面。下定了決心般的拍拍。
剛放好,響起敲門聲。無語愣了一下,爬起來,“廚房沒有紅糖了嗎?”
開門卻見是樸嫺玉站在門口,身後夜色濃如墨汁,她一臉的風塵僕僕,“閆傲在嗎?我有件急事來找他。”
無語搖搖頭,讓她進屋,“他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樸嫺玉只點頭,站在外面不進來。
無語身上有點冷,也不好意思讓人一直在外面,就陪着站在門口,“是什麼急事?”
樸嫺玉的臉色不太好,“他走的時候讓人去打聽一個叫鄴城的人,說是懷疑他沒有死,如今打聽的人回來說這人可能真的活着。”
無語腦子裡嗡的一聲。
樸嫺玉繼續道,“大家想他既然特意關照,一定是特別重要的消息,兩國剛剛打仗之類,消息閉塞。我又正好有空,就過來跑一趟。”
無語下意識的‘哦’了一聲,天太冷,她穿的又少,有些控制不住手腳。樸嫺玉衝她一笑的時候,無語也本能的回了一笑,然而嘴角還沒扯開,手腕一痛,她往後連退數步。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塊帕子蒙上來,天昏地暗,再無其他。
卷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