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跟鄴城往樹林進發,笪朔吃完饅頭,拍拍手也跟上來。他是東齊人,適應這裡悶溼的氣候,腳步如飛,很快趕上兩人,還對無語擠擠眼睛。
無語心有餘悸的拉拉鄴城,“我們要跟他一起嗎?”
鄴城看了笪朔一眼,道,“眼下只有我們三個,最好不要走散,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似乎爲了贊成鄴城的話,笪朔‘嘎嘎’笑了兩聲。
無語沒再說話,只往鄴城又靠近了點,鄴城知道她心思,不着痕跡往當中走了些,把她和笪朔隔開。
樹林之中的暑氣要比沙灘好上很多,樹林叢生也不知深處有沒有野獸出沒。剛入樹林,鄴城就停下腳步,提議在這裡過夜。笪朔沒有反對,鄴城就問無語要了匕首去摘芭蕉葉。
無語把匕首遞給他,仍寸步不離的跟着,“要芭蕉葉做什麼?”
身體缺水,其實不宜多言。但鄴城還是認真的回答她,“芭蕉葉厚實,鋪在地上,晚上不會太陰冷,而且海上多雨,下雨的時候也能擋擋。”
無語很開心,“下雨好啊,那就有水喝啦。”
鄴城“恩”了一聲,芭蕉葉的斷口很鋒利,他也沒給她碰。無語沒有事做,一雙眼睛四處亂看,轉頭之間,她看見笪朔脫下裙子,裡面是身緊身的男裝。
兩人衣服不同,看着區別其實還是很明顯的。
笪朔似乎挺自戀,明知道她在看,也不避諱,脫了裙子,又開始脫上衣,他身上的肌膚要比無語黑很多,線條緊緻。
無語也不是一般人,別的男人光膀子她都敢看,何況這人還有張跟她一樣的臉。
她一眨不眨的看了笪朔好一會,纔回頭輕輕碰碰鄴城,“他假扮成我,就爲了讓大家以爲我被俘虜,束手就擒。咱們船上才一百號人,他是一方霸主,冒這麼大險,是不是虧了點?”
這個問題鄴城早想過了,如果不是笪朔也跟他們一起流落在荒島上,他想齊國現在已經利用大楚使節刺殺齊王的藉口,主動向大楚發動進攻了。
“可是齊國的實力和大楚相差太多了啊。”無語覺得不太可能。
鄴城笑笑,“自古能謀善戰者,以少勝多,反敗爲勝的例子很多,也不一定實力差別大,就沒有贏的機會。”
他們兩人本來在小聲嘀咕,冷不丁笪朔的聲音插進來,“沒錯,齊國雖小,可螞蟻弄死大象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嘎嘎奸笑兩聲,“不過大人想錯了,就算我流落在此,齊國對大楚的突襲也會照舊進行。現在是打到哪兒了呢,呵呵,真不可估量啊。”
鄴城微皺眉頭,聲音卻很是坦然,“都說齊王身邊有位梁姓謀士,文韜武略,舉世無雙。想必此次齊國突襲大楚,有他在場,也如齊王親臨。”
笪朔冷冷一哼,“知道便好。”
不過這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因爲笪朔開始脫褲子了,鄴城擡手把無語的眼睛遮住。她大叫,“哎呀,你幹嘛呀?!”
鄴城沒有回答,笪朔瞟了他一眼,赤條條的抽出佩劍,擡手砍向旁邊一棵大樹的樹幹。那劍不知是何方寶物,貌不驚人卻尖銳非常。一人合抱的大樹,瞬間倒地。
巨大的聲響令無語往鄴城胸口又縮了過去。
笪朔取了大樹中間一段,剝開樹皮,大樹經絡中的液體流出來,他摘取旁邊新生的芭蕉葉彎成錐碗,插在泥土裡接水。
百年的大樹,枝幹裡不知存了多少水分。沒過多久,芭蕉錐碗都積滿了透明的液體。
笪朔拿了兩份,對鄴城擡手一指其他的,“喝吧。”說完,抱着水和衣服往茂密的地方走去。
鄴城放開無語,無語發現笪朔不在了,奇怪的眨眨眼睛,“他人呢?”
“樹林裡去。”鄴城拿了份水給她,“他留下的,應該能喝。”
樹汁的味道怪怪的,不過比起渴死,當然已算美味。
無語有了水,瞬間對笪朔的好感大增,“看不出來他一個皇帝,還會弄這些。”
鄴城喝着水不做聲,一個皇帝,會這麼多,的確匪夷所思。如果今日上島的是大楚的皇帝,他眉目深沉,暗道輔佐齊王的人果然非同凡響,倒不知道這姓樑的人,究竟出自哪家。
沒一會兒,笪朔穿着衣服,哼着小曲從密林裡走出來。無語只覺得他哪兒和之前不一樣了,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狠狠的拍了鄴城一擊,“天啊,他去洗澡了!”
“就兩碗水,洗什麼啊。”笪朔臭美的甩甩頭髮,剛用水擦過,頭髮上的沙粒一顆不剩,光可鑑人。
無語撫胸,做噁心狀,“大男人的,你能不這麼潔癖嗎?”
笪朔翻了個白眼,“那你聞聞你自己。”他深吸了口氣,“都臭了!”
無語氣的臉都綠了,鄴城嘆了口氣,道,“我去找點幹樹枝,你別亂跑。”
她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鄴城看看笪朔,對她道,“不用,齊王有打火石,你跟他借一下,引個火。”
“哎呦喂。”笪朔陰笑,“所謂君子的鄴城大人,也到了用女人辦事的地步了。”
鄴城不爲所動,他看得出來笪朔對無語不錯,而從這荒島走出去之後,也許無語能依靠的只有眼前的這個怪人了。他想多給無語機會,認識到這一點。
不過無語顯然並不理解這點,鄴城走後,她不情不願的走過去,用腳踢踢笪朔,啥也不想多說,只把雪白的小手往他面前一伸,勾勾手指。
笪朔笑了笑,把打火石放在她手裡,“要怎麼用,需要哥哥教嗎?”
無語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走。她回到對面,先弄了個小柴堆。鄴城刻意多撿了一會樹枝纔回來,看見她已經把火升起來了,大概今天太累,人蜷在芭蕉葉上已經睡去。
笪朔坐在對面,悄無聲息的看着她。
鄴城放輕腳步,放下枯樹枝,把火堆升大。夜幕降臨,天已經開始冷了。
他一邊枯樹枝,一邊淡淡的問,“齊王和在下,誰守上半夜?”
笪朔冷冷一哼,“我守吧,萬一丫頭下半夜醒了,你睡的豬一樣,她肯定不樂意。”
鄴城便沒再說話,合衣靠在樹上,閉上了眼睛。
無語到了下半夜果然不安穩,蜷縮在芭蕉葉上動來動去。鄴城把火堆弄大,噼啪的燃燒聲中,她揉揉眼睛坐起來,先看見對面的笪朔。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橫在哪兒,讓人生出種,靈魂看着肉體的恐懼感。
無語立刻爬起來,撲到鄴城身邊,像只小動物一樣偎着他。
鄴城擡眼看看對面,笪朔閉着眼睛,勾了勾脣,翻身背對兩人。
鄴城用手摟了下無語,發覺她身上並不冷,便收了回來,“再睡會兒吧。”
她靠着他不做聲。
鄴城以爲她睡了,把她扶開來靠在一旁的樹上。沒一會兒,無語又靠過來。
鄴城仍推開她,“靠樹上睡。”
無語有些生氣,睜眼瞪了他一眼,“讓我靠靠會死啊。”
鄴城不說話,但是態度堅決。
無語看他的目光幽怨起來,“你怎麼變了?”
她的眼睛水亮如星,流動着的東西令人怦然心動。然而鄴城只是扭開頭,不再看她。
她沒有辦法,縮回到芭蕉葉那兒。一聲不肯的背對着他,不過隔了一會還動來動去,一會兒撓撓脖子,一會兒又撓撓手。
鄴城還以爲是有蟲,走過去看了看她。無語撅嘴嘴,讓他拉開衣袖看了下,白皙的肌膚上都是抓痕,但並沒有蟲子的痕跡。
他嘆了口氣,放低聲音問她,“哪兒不舒服?”
“身上難受,都是鹽粒。”她嘀咕。
鄴城又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第二天無語醒來,就沒看見鄴城,只有笪朔坐在對面。他見她醒來,又把昨天饅頭拿出來,“看我好吧,留給你的還是留給你。”
一夜沒吃,無語的確是餓了。有了之前的相處,她這次沒有再猶豫,直接拿過饅頭,掰了一半,放在地上,就拿着另一半吃了,邊吃還邊問他,“鄴城呢?”
笪朔叼了根草,“不知道,不要你了吧。”
無語瞪他一眼,笪朔笑笑,“放心,有哥哥在,回頭哥哥打東西給你吃。”
說到這個,無語眼睛一亮,“這裡有野味?”
恩,親兄妹果然充滿了共同點。笪朔樂呵呵的點頭,“昨晚上聽見了叫聲,估計是野豬,等你吃完,我們去找找。”
不過沒等到找野豬的機會,鄴城就回來了,還帶了一袋子野果。無語懶,有吃的,她當然不會再願意冒險跟笪朔去找野豬。於是,笪朔拿了點野果,一個人走了。
無語把半個饅頭遞給鄴城,鄴城搖頭。
“吃啦,我已經吃過啦。”她二話不說硬塞給他,笑嘻嘻的道,“你要餓死了,我怎麼辦?對吧。”
鄴城這才塞嘴裡。
這次他找的野果比之前的好了很多,雖然難吃,起碼不苦。無語皺着眉頭吃了幾個,忽然道,“如果我們一輩子在這裡怎麼辦?”想到沒有洗澡,她就很頭疼啊,脖子上的一道道抓痕都帶了血絲。
鄴城不得不拉下她抓撓的手,他檢查了下她的傷口,輕輕一嘆,“別抓了,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