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表情微妙的從房頂上下來,得知了一個驚天的消息——無語不見了。
閆傲已經進入了魔怔的狀態,他翻遍了住處的每一個角落,但是沒有人,沒有人!門房,暗衛,下人沒一個看見她離開。
而最最關鍵的是無語爲什麼要走呢?如果不是她自己離開,又誰把她帶走了……
耳邊呼啦啦的水聲,寧靜而有規律,身體伴隨着水聲輕微的搖晃。這種感覺無語並不陌生,是在船上。意識太過薄弱,她很快又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先聽見的是一串空靈的鈴聲。
她順着聲音看過去,串骨制的風鈴掛在打開的窗戶上。在此之前,還從沒有想過,這種象牙般色澤的細小骨頭,能發出這樣美妙的聲音。
窗外大海蔚藍,一連到天邊,看不見其他船,也看不見島嶼。
屋裡的裝飾就像那串骨風鈴一樣,帶着異域的風情。身上的衣服倒還是原來的,但墊着的草木灰包乾淨又幹燥,也沒有其他不適,看來樸嫺玉對她不錯。
對昏迷時的記憶還算清楚,她自然知道是誰下的手。
只是,不明白爲什麼……
她下牀,沒有鞋子,腳直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那種柔軟的腳感讓她很快想起羅澤的皇宮裡也是這種佈置,難怪會覺得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走到門口的時候,門突然來了,樸嫺玉走進來。看見無語,她的神情平平淡淡,帶着慣有的疏離。
“吃飯。”她手裡的托盤上放着一盤米飯,米飯上鋪了新鮮的羊湯和幾塊羊肉,香味撲鼻之餘,無語看出來是典型的羅澤飲食。她也不知道自己被綁走了幾天,但肚子的確餓了,所以拿過來毫不客氣的開吃。
樸嫺玉就倒了杯水坐在對面,動作間的閒淡幾乎讓人誤認爲彼此還在觀月。
只是某個吃貨也自在的像在觀月,實在讓人很沒有成就感。
樸嫺玉放下茶盞,“你不好奇我爲什麼帶你走?”
無語舔了舔嘴邊的羊湯,兩腮鼓的大大的,“重返古城的事,閆傲已經在考慮了,你其實不用這麼心急。”
樸嫺玉淺笑,“你很聰明,雖然沒勸猜對,也沾了個邊。”
無語埋下頭,繼續猛吃。
樸嫺玉知道她在聽,“我不需要閆傲幫忙,回觀月之前,我已經有幫忙回古城的人。”
“唔!”無語叼着勺子擡起頭,“想不到大公主不做皇帝夢以後,改做發財夢了!”
樸嫺玉的臉色陰了一下,她沒想到她這麼快聯想到大公主身上,不過花無語一向是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她對她沒有多少底,反之也一樣。既然彼此都不過是在試探,樸嫺玉的心鬆下來,很快恢復了常色。
“三年前你也見過大公主,王位之爭,她原本也有勝算,可是葉隱夏有大楚扶持,最後拿到了王位。”她面無表情的看着無語,“大楚人太壞,扶持了葉隱夏,又怕他不聽話,所以收留了大公主以備不時之需。而今我們有了你,也算可以和大楚重新談一談王位的事了。”
原來是要把她給楚赴晨。無語咬了口羊肉,默不作聲。
閆傲一定還不知道她的下落,他現在肯定擔心壞了。
吃完,樸嫺玉收拾了碗筷出去,無語跟在後面踏上船廊,很快便知道樸嫺玉爲何沒有鎖門。
門外還有一個人。
無語聽見樸嫺玉喊他“浦上”。
那人轉過來,他穿着一身勁裝,修長高大,五官比楚西人還要深邃深刻,眸光冷如星辰,整個人就猶如一把長劍,冷的徹底。
羅澤的男人,五官也比楚人深,但跟他比起來,都顯得平和不少。
無語避開他冰冷的目光,往甲板上走。浦上跟在後面。他整個人的氣勢都冷的人渾身不舒服。
船前行留下的白浪,長長的拖在後面。無語看了半天風景,發現他還沒有走,於是瞪了他一眼,“我又不跳下去逃跑,你就不能遠點嗎?”
浦上罔若未聞,繼續筆桿一樣豎在旁邊。
無語後來找到了原因,她聽見他和船員嘰裡咕嚕的說羅澤話,這男人的聲音也跟他人一樣,冷的可以。
無語扶額:枉她和他囉嗦了一下午,原來聽不懂。
船隻是從東齊出發的,在海上航行了近十天,無語以爲會進入內河轉入大楚。但是沒有想到,還在一路往北航行。
她不喜歡繞彎子,直接就問樸嫺玉,“你是要帶我去羅澤嗎?”
當時夾板上的船員在收網,航行時捕到的魚也是一船人的主要食物。除了幾個特定的人吃牛羊肉,比如浦上。無語最近也發現餐桌上多了很多魚,大概是因船一直在遠海,沒有上岸補充補給,食物的存儲已經越來越少。
樸嫺玉一邊檢查新鮮出水的海魚,一邊毫不避諱的回答,“當然,羅澤還有公主的人,而在大楚卻完全依靠楚赴晨,如果把你帶去天都,不就等於白送給他。”
她說着,擡起頭來,平和的五官裡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其他,不冷不熱的丟了無語一句,“你還可以自由幾天。”
因爲進了楚宮,就沒有自由了。
無語哼了哼,“總比你一直沒自由好。”
心都在牢裡,身體自由有什麼用。
她說完就跑了,沒有看樸嫺玉的臉色,反正心裡頭已經爽了。
晚飯以後,無語一個人窩在房間裡,掰着手指頭想:去羅澤,去羅澤也不是沒有好處,也許機會讓葉隱夏發現她的行蹤呢,好歹他算半個自己人。只要她能甩掉浦上這隻尾巴的話……哎,真不甘心啊。當時要不是樸嫺玉用鄴城打了個幌子,她也不會失神叫她偷襲了,變成現在的狀態。
春寒都快過去了,北方都開始轉暖。可無語仍然覺得冷,身邊少一個說話的人,日子真的好無趣。
船應該是僱傭船,除了樸嫺玉和浦上,其他船員看見無語都低頭走過,完全不敢交流。
無語覺得她快要發黴的時候,船隻在羅澤北港靠岸。無語被夾在樸嫺玉和浦上之間下船上車,她唧唧歪歪的嫌車裡擠,那兩人壓根當做沒有聽見。
半日後,馬車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來。無語左右把周圍一通打量,再想想當年珠光寶氣的大公主,不由爲她如今的落魄趕到惋惜啊惋惜。
她站着不動,被後面的浦上毫不客氣的推了一把,把無語弄的火大,回身就往浦上腳上踩去。眼前劍影晃過,冰冷的劍氣擦着她的臉龐劃過。把無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發現劍指的是樸嫺玉。
樸嫺玉顯然發現了什麼不一般,正轉身要往外走,看見浦上突然做此舉動,樸嫺玉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圓,“你做什麼?!”
“往裡走。”浦上言簡意賅。
無語意外,“原來你不是光會羅澤話啊。”
被浦上冷看了一眼,這種時候了,在意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生死,他也算是頭一次見到。他回眸對樸嫺玉又是一指,“走!”
樸嫺玉咬了咬牙,臉色略白的後退,背碰到門上,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無語看見屋裡有人,卻不是大公主,而是個頭戴金冠的男子。他轉回身來,目光先落在樸嫺玉身上,然後看見了後面的無語。
葉隱夏眉眼裡也是一片驚色,“她抓的人竟然是你!”
無語扯了扯嘴角,一聲“老葉”還未出口,葉隱夏大步走過來,給了樸嫺玉一個巴掌,“果然是大王姐纔想的出的好主意,你們要把她給楚赴晨?”
樸嫺玉被掀翻在地,他直接跨過她走到無語面前,“花老弟,你竟然還活着!”
大概全天下的人都已經認爲她死在太極殿那場火裡了,無語大大咧咧的把他上下看看,笑嘻嘻的,“很有一國之王的樣子了嘛,老葉。”
葉隱夏挺起胸膛哼了哼,“好歹我也上位快四年了,我那個大王姐卻日日恨不得我死呢!”提起大公主他咬牙切齒,“她這些年多少次暗殺我,還意圖攛掇大楚換掉我的王位,哼。”
他冷冷一哼。
無語看看地上一聲不響的樸嫺玉,又看看周圍空空無人的院子。葉隱夏已經收起怒氣,淺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好了,還陰差陽錯的救了你。你這些年在哪兒?過的好不好?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
他一口氣問了很多,無語也不知道先回答那個好。而且,眼下的局面變化的太快,她也不知道葉隱夏能不能完全信任。
“我餓了。”她一指地上的樸嫺玉,“她最近都給我吃魚,我喉嚨都被刺咔傷了!”
葉隱夏也算與她一起長大,怎麼會不知道她不能吃魚。他微笑如故,“好好,來,我帶你去宮裡吃好吃的。以前在大楚都是你罩着我,往後我也能罩着你了。”
無語走在他後面,外面院子裡不知何時冒出來好多武士,都靜默的看着地上,一片恭敬之色,浦上亦在其中。
無語的眼睛在他們身上轉過,沒有發現一個女子。崇尚女子爲尊的羅澤,如今也啓用男人了嗎?
她落後了幾步,前頭葉隱夏忽然回過頭來,喊她,“花老弟。”
無語昂起臉,“恩?”
“我不會告訴大楚你在這裡。”他的神色一派認真,“還有,有一個人現在在羅澤,我不確定,你要不要見他。”
無語差點直接把‘閆傲’兩個字說出口,但她忍住了,閆傲如果知道她被帶往羅澤,應該不會光明正大的找到葉隱夏,畢竟他們之間的交情不深。
那會是誰呢?她猶豫不決。
那頭葉隱夏看她這般,已經笑了出來,“不用猜了,是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