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遙笑道:“董事長竟然記得我, 實在是我的榮幸。”
陽淵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笑道:“你和明宇同校,和他一起參加過競賽, 我當然記得。來, 請坐, 找我有什麼事嗎?”
高木遙坐下, 笑容禮貌而謙和:“晚輩是來給董事長送樣東西。”
他將手中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慢慢打開,裡面放着的正是陽淵在拍賣會上高價購得的玉貔貅。
陽淵皺了皺眉,這隻玉貔貅他一直放在家中客廳, 從沒取走過,不知爲何會在高木遙手裡, 疑惑道:“這個, 怎麼在你這?”
高木遙道:“機緣巧合得來, 董事長先看看,這是不是您的東西?”
陽淵被他說的反而有些不太確定, 拿出玉貔貅,細細看了好一會,這才確定就是家中的那隻。
難道失竊了?
“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還是謝謝你送來……”陽淵正要放下貔貅,忽覺手指一痛, 就像被針紮了一下。陽淵低頭, 看到手上不知何時纏着一張半透明的紙人, 正死死咬着他的手指, 直到血絲滲了出來。
“這是什麼……”陽淵急忙甩手, 手上卻瞬間空了,紙人已經毫無蹤跡, 就連指尖的血都沒了。
是幻覺嗎?
陽淵揉揉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沒有留意到被他放下的玉貔貅身上,一絲血滲了進去,眨眼便溶於無形。幾乎同時,玉貔貅眼中閃過兩道幾不可見的黑氣,原本瑩潤的玉身似是暗淡了一些。
陽淵聽到了一聲悶響,耳邊刮過一陣涼風,窗簾拂動,放在桌上的綠蘿落了一片葉。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清楚。
“貔貅吞萬物而不泄,納四方之財,也是驅邪化煞的神獸。”高木遙拿起玉貔貅端詳,道,“當年軒轅帝驅虎豹熊羆貔貅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可見其勇,晚輩一直仰慕貴國文化,不知道可不可以藉此寶物研習幾天呢?”
陽淵對剛纔的事還有些疑惑,一時顧不上想太多就答應了。
他不過凡俗之軀,看不到忠心的神獸守在自己身邊,看不到貔貅受他的血催動,被吸回了玉貔貅之內,更看不到眼前這個謙恭有禮的年輕人眼底深處的奸邪和狡詐。
本爲父子,血脈相連,陽淵連着心的指尖血加上高木遙的禁術,威武的神獸再次被囚在了玉貔貅內,不得而出。
高木遙把玉貔貅重新放回盒中,道別後就走了,陽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按下桌上的座機,讓人跟着高木遙,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只可惜這已經無法解決他眼前的危機,黑氣沿着深色的地毯遊走而來,像一道影子,無聲無息站在了他的身後。
倉碣和陽明宇到的時候沒有看到陽淵,他不在辦公室,秘書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裡,只說有一個口音奇怪的年輕人來找過陽淵。
兩人在辦公室站了一會,同時變了臉色。
“它來過了。”倉碣皺眉,“你不是讓貔貅過來了嗎,在哪?”
陽明宇搖頭:“我不知道,它不在這裡。”
他暗暗喚了好幾聲,始終不見貔貅過來,心裡涌起陣陣不安。
“打個電話看看。”倉碣提醒,陽明宇拿出手機撥了號碼,手機嘟嘟響了幾聲,沒有接通。
這時候倉碣接到了電話,是齊遠打來的。
齊遠:“我看到陽董事長了,他看上去好奇怪,我叫他也不理我。”
倉碣忙問:“在哪看到的?”
“就在這邊的大樓,我看到他走到頂樓去了。唉?怎麼樓裡的員工都往頂樓去了……一個個都直愣愣的,我正跟着呢,倉老師你要不要來看看?”
“跟着幹嘛,你趕緊出來!”倉碣邊吼邊拉了陽明宇就跑。
“員工怎麼都朝陽董事長下跪了,他該不會是邪教頭子吧?艾瑪,太瘮人了……咦,天怎麼黑了……”
倉碣看了看窗外,天色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濃雲滾滾而來,將天幕都壓低了,沉得好似要垮下來。
“你趕緊離開聽到沒有,別什麼熱鬧都湊!”
倉碣和陽明宇跑到走廊,不少員工以爲是有日食都出來看,剛打開的燈在瞬間爆了,驚起一陣恐慌。
“別看了,快下樓!”倉碣對這些心大的吃瓜羣衆也是無語了,邊跑邊喊地震了,人羣這纔有了危機意識,紛紛朝樓下跑。
“去頂樓。”陽明宇掙開倉碣的手,逆人流而上,徑直跑到了頂樓天台。這裡是距離隔壁大廈最近的位置,可以看到那邊黑氣沉沉,濃雲聚頂,還有朝這邊蔓延的趨勢。
“我去,這什麼情況?”倉碣瞧着有點慌,他從業多年也沒看到過這種大場面,這陰氣和煞氣鋪天蓋地,濃郁得跟德芙巧克力似的,讓天都爲之變色。
“你在這呆着,我去看看。”倉碣拉住要往前跑的陽明宇,自己施展身形衝了過去,前方兩幢大廈之間的空隙卻騰起一陣黑霧,猶如一個黑色的巨人,揚起巨大的手掌,將倉碣生生給拍了回來。
這一下尤其厲害,倉碣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座山狠狠砸了一下,心肝脾肺腎都快震散了,重重摔在地上,嘔出一大口血。
陽明宇扶住他,看着那團橫在眼前、足足有幾層樓高的黑霧,黑霧間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不知是被黑霧包圍了還是那黑霧本身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快走,這玩意兒怨氣太重了!”倉碣忍住劇痛,推了推陽明宇,“走……”
陽明宇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你對付得了嗎?”
“應該……可以……”倉碣勉力站了起來,抹了把血催動封魔印橫在身前,一步步走了過去,“哥們,我是陰差,正兒八經的地府公職人員,你有什麼冤屈,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那怨魂毫無所動,伸出黑氣騰騰的手掌,朝倉碣扇了過來,然而在即將觸及倉碣時卻又縮了回去,顯然是忌憚封魔印的威力。
倉碣見這招好使,更加有恃無恐,繼續朝前走:“我是陰差,我可以超度你,再給你開個後門下輩子投個好胎,一輩子榮華富貴,怎麼樣?”
可惜這怨魂油鹽不進,咆哮了一聲,瞬間脹大了數倍,凝成一團巨大的黑氣沖天而起,猛地砸在地上。
這黑氣無實,這一下沒對地面造成什麼影響,卻有一陣無形的戾氣從地面席捲而來,瞬間來到倉碣腳下,由下而上將他再次掀飛了出去。
倉碣這會是血肉之軀,要是再摔這麼一下指不定就得徹底廢了,他哀嚎着天妒英才,閉上眼睛等着和地面的親密接觸,然而他下墜時卻落入了一個懷抱,緩去了衝力,朝後退了幾米遠才停下。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倉碣睜眼,看到陽明宇煞白的臉,嘴邊甚至滲出了血,抓着自己雙肩的手卻格外有力。
“你沒事吧?”倉碣忙問,詫異他竟然會不顧危險來接住自己,看來這陣子的討好沒白費,那顆鐵石心腸還是被自己給捂化了。
陽明宇搖頭,擦去嘴角的血,站起來正視着怨魂,眼中毫無俱意。那怨魂低吼着朝他走了過來,每走一步便有黑煞之氣騰騰而起,霸氣十足,在他面前陽明宇就跟只螞蟻似的,一捏就沒了。
“別耍帥了,你對付不了,趕緊走!”倉碣把陽明宇拉回來,“我還沒使出殺手鐗呢,你在我會分心,快走。”
陽明宇鎮定道:“此人死於九年前,大樓剛建造時死於工難,負責人爲了不鬧大隱瞞了他的死亡,屍體被埋在地基下,到現在都沒被發現。”
“難怪怨氣這麼大。”倉碣奇道,“等會,你怎麼知道?”
“我能看到。”陽明宇道,“我能看到每一個怨靈的生平,包括死因,只是不感興趣罷了。”
“這技能碉堡了,可是沒卵用啊。”眼看怨魂越走越近,倉碣把陽明宇使勁往回拽,“你倒是走啊你,不用這種時候對我不離不棄。”
陽明宇道:“我來拖住他,你去救我爸。”
“你能拖住個屁!”倉碣着實急了,使勁拽了一把,擋在陽明宇身前,可惜還沒準備好就被一團黑氣凝聚成的巨手掐住脖子提了起來,輕輕鬆鬆就被扔了出去。
靠,我堂堂陰差不要面子的啊!
倉碣呈大字形被拍在了地上,疼得七葷八素,體內真火也被激了出來,憤憤爬起來盤膝而坐,從指尖擠了血出來,凌空劃了幾道,血絲如同滴入水中一般緩慢氤氳,數道黑影在血霧中慢慢顯現。
這個時候,那個怨魂沒有再去找倉碣的麻煩,而是停在了陽明宇身前,現出一個男人的模樣。
男人頭骨破碎,身體扭曲,死時流淌的鮮血化爲黑色的膿液,像蛇一般纏繞在他的傷口上。他的四肢都折斷了,全是靠那些黑霧才能行動,可怖的臉上無比猙獰:“吃了你,吃了你。”
男人牙齒畢露的嘴巴一張一合說着這三個字,身上黑霧瞬間化爲無數道黑氣,朝陽明宇紮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