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的確感覺到了陰煞之氣,但是正主還沒有現身,他閉目沉吟片刻,蹲下將手按在地面。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齊遠就感到一陣逼人的涼氣撲面而來,雞皮疙瘩一個個冒了出來。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怪異的聲響,循聲看去,看見前方的地面鼓了出來,有什麼正朝這邊飛快移動。
倉碣嘴角一彎,來了。
在地下的東西即將衝過來時,倉碣擡手,一把抓了下去。他的手扎進地面,活活將一條手臂給抓了出來。
這手臂白生生的,毫無血色,五指纖長,指尖泛着青黑色,像是塗了非主流的指甲油。手臂斷口齊整,看樣子是被切斷的,保存的很完整,甚至沒有絲毫的腐爛。
這手臂一看就是屬於女生的,這也證實了這個學校裡確實存在着分屍女生的傳言。
這算是倉碣頭一次握女人的手,只可惜觸感僵硬冰涼,一點也沒有軟玉溫香的旖旎之感。手臂上五根手指扭曲着想抓他,發出艱澀的骨骼摩擦聲,聽得齊遠心裡發慌。
這手臂上被下了某種禁咒,可保皮肉不腐,倉碣使勁一捏,收了附着其中的一縷殘魂,手臂便迅速發黑枯瘦,幾秒的時間內就變爲了一截枯骨。
“拿着。”倉碣把骨頭塞給齊遠,差點把齊遠魂嚇出來,跟燙手山芋似的拿也不是扔也不是,都快哭了。
“來,下一個。”倉碣從窗戶探頭進去,示意他們換人。
兩個女生趕緊結束了儀式,把乩筆交給男生,實在不想再呆在裡面,倉碣道:“裡面比外面安全,你們確定要出來?”
兩個女生面面相覷,趕緊搖頭,在角落裡縮好了。
兩個男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硬着頭皮握住乩筆,和女生一樣默唸請神決。倉碣知道這次請來的應該是腿腳了,打起了精神看它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這四個學生畢竟用處有限,招不來其他的部位,這也說明女屍的手臂和腿腳應該就在這附近,其他的部位就不知道在學校的哪個角落了。
兩個男生唸完了,閉着眼睛不敢看,但他們都聽到了一陣刺啦刺啦的怪聲,就從他們頭頂傳來。
倉碣躍上屋頂,正看到一隻腳從濃密的樹葉中掉出來,在屋頂上蹦來蹦去,看着別提多詭異。這截腿和手臂一樣慘白僵硬,像是用白玉雕刻成的藝術品。
倉碣暫時沒去管它,攀着樹枝竄到了樹上。
這是棵城市裡隨處可見的香樟樹,因爲四季常綠被廣泛栽種,爲城市綠化做出了顯著的貢獻。倉碣循着一股微弱的靈氣在一片葉子上發現了一個符印,然而沒等他仔細觀察,符咒就消失了,緊跟着那片葉子也枯萎掉落,沒留下痕跡。
下面傳來幾聲慘叫,倉碣趕緊下去,見那截大腿正蹦噠着朝齊遠靠近,齊遠嚇得把枯手都當成了武器,橫在前面壯膽。門衛室裡四個學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不過還算他們有些良心,把香爐沙盤之類的扔出去想轉移大腿的注意力,只是收效甚微。
倉碣上前一把抓住了大腿根部,發現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猥瑣,又轉到腳踝,提起來一抖,收魂入掌,這截腿腳也瞬間枯萎下來,像被曬乾的白蘿蔔。
齊遠鬆了口氣,四個學生也是又驚又喜,趕緊爬出門衛室,問倉碣是不是解決了。倉碣道:“這才只是手和腿,應該還有其他部位。”他看了看夜幕深處,“一個在土裡,一個在樹上,正和了五行中的土和木,其他的部位,估計也是按照這個擺放。”
齊遠幾人聽得驚疑不定,本來以爲只是單純的分屍藏屍,現在還扯進了五行,恐怕已經不是一般的兇殺藏屍案了。
“我們該怎麼辦?”齊遠問。
倉碣想了想,道:“你們這學校裡有水嗎,池塘之類的?”
齊遠忙點頭:“有,就在那邊。”
金和火不太好找,水就簡單多了,倉碣尋思着水裡肯定也有一部分屍塊,帶上這兩截胳膊腿腳就過去了。那四個學生亦步亦趨,倉碣就乾脆讓他們回去,反正纏着他們的“腿精”和“手精”已經收服,再跟着也沒用,要是一會看到什麼刺激的畫面嚇出問題來就不好了。
四人對他千恩萬謝,如釋重負得走了。齊遠好奇又有些害怕,最後出於對倉碣的信任,還是跟着去了。
水塘位於學校宿舍樓附近的小公園,不大,裡面種了些水生植物養了幾條鯉魚,看着還挺雅緻,齊遠以前就很喜歡來這裡,此時想到這裡面可能就藏着一隻手一隻腳甚至是一顆頭,他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此時天黑夜重,燈火闌珊,天上冷月無聲,將這一片水塘照得越發幽冷,水面無波,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倉碣把兩截骨頭放在岸邊一塊石頭上,右手翻飛落指成符,複雜得幾乎就像孩童信手的塗鴉,無跡可循,看得齊遠眼花繚亂。那符印落在兩截骨頭上,將它們包裹在了一處,倉碣覆手上去,口中說了一個字:“歸。”
何歸?
魂歸。
這是正宗的招魂印,倉碣這是想將女孩的魂魄直接招回來。那個不知名的女孩被分屍,又遭禁術強行將魂魄分離,成了真正的行屍走肉,這樣不倫不類的靈魂地府都不會收,只能永遠滯留人間,受人操控。
活人受人間警察的保護,死後魂魄便歸地府罩了,那傢伙倒好,活人死人都沒放過,簡直喪心病狂。倉碣對那個做出這些事的人很好奇,這也是他大晚上還這麼盡心盡力的原因。
沒過一會,水面起了波紋,有數道黑影在水下穿梭,不知是魚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忽然,水塘中間泛起一團白影,慢慢浮了上來。
齊遠本以爲會是個頭,往倉碣身後一躲,探頭去看,那白影越來越明顯,最後整個浮在了水面,竟然是個沒有頭沒有四肢的軀幹!
“我的媽!”
齊遠做好了看到一個頭顱的準備,卻沒有做好看到這個的準備,差點嚇得心肌梗塞,叫出聲來。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段軀幹保存完整,將屬於少女的凹凸有致都展現了出來,該凸的地方凸,該細的地方細,讓齊遠想起了斷臂維納斯的雕像,絕對堪稱藝術級別。
這段軀幹同樣斷口完整,極爲勻稱,好像那個兇手不是在行兇,而是真的在製作一件工藝品。
軀幹浮出水面後就靜止不動了,層層波紋在它周圍氤氳,透着股詭異而獨特的美感。
倉碣擡手一揚,軀幹就飛了起來,穩穩落在他跟前,很快就萎縮成了一截乾屍,和那兩截手腳堆在了一起。
在正兒八經的陰差面前,兇鬼厲鬼都服服帖帖,何況這幾縷殘破的幽魂,倉碣很容易又召來了另外兩截手臂和腿腳,把屍體大致拼了起來。
還差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