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驅儺儀式, 浩浩蕩蕩的沒有長安城裡的規模大,滿打滿算也只有兩百人左右,連長安城裡一半之數都沒到。
隊伍浩浩蕩蕩過來時, 周圍的百姓自發讓出了一條道路, 看着這隊伍從跟前走過。
前頭一對男女, 男子身着“朱衣畫褲”, 女子身着“青衣畫褲”, 帶着老翁老婆婆的面具領舞,是“儺翁”“儺母”,圍在他們身旁和身後百八十人, 戴着小孩面具的是“侲子”,最後剩下的人, 戴着各種各樣的鬼怪面具。
一路人過來時, 邊跑邊跳邊唱。
周圍不少人都看着驅儺隊伍裡的人。
wWW. тт kan. ℃O
“哇, 今年驅儺的人比去年多了好多啊。”
“那是,今年鎮上好着呢, 聽說還有長安城裡,不少人專門往這裡趕的。”
“那些官家富商的品味我們也不懂,可能別人就喜歡我們這地兒的驅儺呢,那也說不一定呢。”
伴溪村來到這裡的人,也在人羣裡跟着看了個熱鬧。
樑大成扶着黃娟, “哎, 往後退點, 別讓人踩着了。”
這人一多起來, 他不拽着點妻子, 保準一轉身時,就找不到人了。
鬱雪海和金武兩人, 也離得遠遠的,女子掂着腳,看着隊伍。
“今年比往年威風多了呢,真是好看!”。
金武自然是附和妻子的,“好看是好看,慢點啊,當心摔着。”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怕我摔着不成,”鬱雪海回道。
“這不是人太多了嗎?我都沒看見香玉和鳴玉在哪兒了。”
殊不知,這兩姐弟站在了最前頭,聚精會神的觀看儀式。
“姐姐,這是在說什麼呢?”金鳴玉聽着這些不懂什麼意思的話語,一臉好奇的道。
金香玉牽着他,回道,“這些呢,都是痛毆鬼怪故事,好好聽着就是。”
“喔,”金鳴玉抖了抖身子,專心聽着,這些聽起來就很深奧的故事。
不遠處,桂芬也牽着辛虎,認真觀賞着驅儺儀式。
這些驅儺儀式說白了都是裝神弄鬼,從一方面來說,驅儺活動是每年必不可少的,即便是假的,可這些儀式給了百姓許多的底氣以及對於來年的希望。
朝露偏頭一笑,“唬小孩倒有一套。”
金香玉對這些儀式是深信不疑的,與她完全不在意的態度,儼然不一樣。
這時身側傳來了一道少年的聲音,嘀嘀咕咕的說着,雖聲音不大,還是被她聽到了。
“這儀式怎麼哪兒都是一個樣,沒點新意,不能不戴面具跳嗎?看着怪瘮人的。”
說着,還煞有其事一般,打了個冷顫,好像真的被那些面具給嚇到了。
朝露眼珠一轉,趁着他注意這些人的時候,走到了他旁邊,壓低了嗓子,勾起脣角。
“鬼來了喔!”。
這道再尋常不過的聲音,讓正浸入在氛圍之中蘇雀,誇張的抱住了旁邊的攤柱,雙目緊閉,嗷一嗓子。
“啊!別過來!別過來!”。
朝露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哈哈!”。
這道聲音讓蘇雀,睜開一溜縫隙,準確無誤的看向她,當即反應過來,“你!你!你!你怎麼能嚇人呢!”。
還好驅儺隊伍的聲音很大,周圍也沒人注意到他的糗樣。
“因爲你跟我認識的一人很像呢,都這麼怕鬼,”小姑娘揚了揚眉,回道。
這人害怕的眼神跟梁書一模一樣,就讓她起了捉弄的心思。
蘇雀鬆開攤柱,哼道,“誰說我怕了?我纔沒有怕呢。”
朝露確是一眼看見了,他快要抖成篩子的身體,想了想,拿出剛剛在攤子上,順手買的一個護身符。
“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啊?”蘇雀拿過護身符,左翻右看,湊到鼻尖聞了聞,“好香啊。”
這種簡單的護身符,只是一個玉石掛在繩子上,每逢歲除之日,鎮上多的是,只不過這些玉石真假難辨,很容易就買到仿貨。
朝露回道,“這個玉石泡過木藏香,帶着這個,以後你就不會怕了。”
“哇,真的嗎?這麼好,”蘇雀麻溜的將護身符掛在脖子上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謝謝你。”
“無妨,”朝露回道,原是她想嚇一嚇他的,起了那麼點壞心思。
“你送給我了這麼好的東西,那以後你就是我朋友了,”哪知少年一口保證,說道,“我叫蘇雀,就住在、住在、花閣,以後有事的話,你來找我就行。”
“花閣?”朝露訝異道,她去花閣這麼久,怎麼都沒遇見過這個少年。
蘇雀一臉得意,“對啊,你知道吧,那裡的香料很好的,我們主子都在那裡買的呢。”
“嗯,有所耳聞,”朝露一笑。
“知道就對啦,以後有事就去那裡找我啊,”蘇雀瞥了一眼驅儺隊伍,嫌棄的道,“一點都不好看,我走了。”
朝露還想跟他說自己名字時,發現這人已經沒影兒了。
蘇雀一路上東看西看的回了花閣,紫裳見他回來,戲謔道,“玩得可好?”。
才玩了一個時辰都不到的人兒就回來了,看來是沒什麼好玩得。
“馬馬虎虎吧,”蘇雀做了個鬼臉,一幅沒長大小孩模樣。
紫裳瞧他一直盯着,脖子上掛着的玉石,看了一眼,“喲,眼神兒挺好,遇到真貨了。”
“這個香香的,當然是真貨啊,”蘇雀回道。
他又不是沒聞過木藏香的味道,與這玉石上的香氣一模一樣。
紫裳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對玉石一竅不通,該不是,誰送你的吧?”。
“對啊,那個姑娘,白送給我的呢,”蘇雀笑得一臉奸詐,“我不過是裝裝樣子,她就把玉石送我了呢。”
紫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殿下不許你闖禍,你倒好,幹起騙人的勾當了。”
蘇雀也只有在她和鳳珏的面前,會顯露本性,出去時都是一幅不諳世事的模樣,那張臉每次都爲他增色了不少,常人一看,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少年。
“什麼騙人的勾當,我又沒白拿,我不是讓她以後有事都來花閣找我嗎,”蘇雀摸了摸玉石,放下。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禮物呢,真好。
紫裳一臉怪異,道,“你告訴了別人、你的名字?”。
蘇雀與她都在鳳珏手下做事,當初這人冷漠的,幾個月才告知了他的名字,如今,只對見過一次面的姑娘,說了真名,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嗯,對啊,她眼睛可好看了呢。”
“你該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別人吧?”紫裳狐疑道,什麼眼睛好看,都是假的吧。
蘇雀搖頭,轉身向樓上跑去,“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算了,也沒出什麼事,”紫裳瞧着他的背影,嘆氣道。
自從與蘇雀熟悉後,她時不時就要多問一句他,免得這個少爺有了壞主意,就有可能出岔子。
蘇雀剛到二樓,鳳珏就發覺他到了,“玩夠了?”。
“殿下。”
“怎麼不多玩會?驅儺儀式可比守着我有意思,”鳳珏朝窗外看去,目光落在,一路走來的藍眸少女身上。
那雙眼像極了他的母后,他記得妹妹也是藍眸呢,那雙獨一無二的藍眸。
此刻也不止他一人看着少女,對面樓上,一位年輕男子靠着欄杆,拿着酒杯,目光同樣也追逐着人羣。
蘇雀:“殿下一人待着無聊,便想快些回來。”
“蘇雀。”
“殿下?”。
“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看來是真的呢,”鳳珏視線一直追隨着少女,直到消失。
蘇雀:“之前說得話,那可是很多呢,不知道殿下指得哪些?”。
鳳珏淡笑不語,不再回話。
市集盡頭拐彎後,朝露往後一轉,目光掠過這些人羣,有些茫然。
“怎麼了?”血雲問道。
剛剛那人看來的目光並無惡念,他也就未動手。
朝露搖搖頭:“或許是錯覺吧,總覺得有人再看我。”
這邊,看膩了去儺儀式的金香玉拉着金鳴玉到了一處攤販前,眼神發亮的看着,其中一物。
老闆很有眼力勁兒,拿過一幅精美的屏風刺繡,“姑娘,可要來一把關撲?”。
所謂關撲,是由銅錢來定義屏風價格,銅錢在瓦罐內或者地上擲,誰指定的銅錢那一面多誰就贏,贏了可以折價買走物品,輸了原價給付。
這是歲除之日,市集百姓都愛玩的一項賭博活動,通常這一撲都是預測來年的運勢,老百姓也大都相信這一撲。
金香玉瞄了一眼屏風的價格,一錘定音,“好,來一把關撲。”
“姑娘爽快。”
老闆就爽快的多,兩人指定銅錢面後,一把就撒在了攤子上。
金香玉興奮的來到攤子上,瞪着眼睛,看着銅錢的無字面,“十一,十二,十三,哇喔,我贏了。”
“哎,看來手氣不怎麼樣,姑娘,便宜給你了。”
金香玉給了錢,欣喜的抱在懷裡,“謝謝老闆。”
“你的福氣,看來姑娘來年運氣不錯,恭喜恭喜,”攤子老闆,說道。
朝露走了過來,“還有什麼想買的嗎?今天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讓你慢慢挑選。”
不管是驅儺儀式,還是這些市集活動,都會一直持續到深夜,甚至到明日一早。
“嗯,阿溪也來玩一把關撲吧,鳴玉也來試試,走走走!”。
基本上整個下午,伴溪村裡的人都在天都鎮上玩耍,一直到天色變暗。
市集裡,開始沿街掛起了燈籠,燈火之下,盡是遊玩的人兒。
金香玉已經玩累,同樣也收穫滿滿,就連金鳴玉都抱着一兩個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