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持和玉輕塵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玉輕遙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沉默了許久之後,纔將目光移到風清持的身上,聲音很低很輕,“其實,你才應該恨我的,這麼多年,我奪了你的身份,搶了你的親人,讓你在風府替我吃了那麼多的苦!”因爲姐姐……哥哥和風清持關係交好,所以她出於好奇曾經瞭解過風清持的一些事情,自然知道她在風府的境遇。
只是,她沒有想到,原來那些事情都是她應該受的。
真是天意弄人,巧字成書!想當初她還爲風清持的境遇感到同情過。
風清持看了一眼窗外搖曳的樹木,清透的鳳目染了幾分幽幽的深邃,“這些事情都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語氣很淡,沒有任何情緒。
那個時候她們尚在襁褓之中,這些事情,半點不由自己。
“呵呵……”玉輕遙低低地笑了笑,面色依舊蒼白,“可是你知道麼?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依舊是慶幸自己和你當初被交換了身份。”其實,她自己還是很自私的吧!
在愧疚的同時,卻又慶幸着!
大概是看出了玉輕遙的想法,風清持緩緩開口,“這些事情和自私沒有任何關係。”這麼多年玉輕遙從來都是以玉家二小姐的身份生活,忽然現在讓她知道這個事情對她而言本來就有幾分殘酷。
玉輕遙溫柔的眼眸亮了幾分,靜靜地看着風清持許久,才緩緩啓脣,“清持,謝謝你!”
一直沉默不語的玉輕塵見狀脣角勾起一個微微的弧度,眉眼之間的清冷之色褪了幾分。輕遙性子是真的溫柔如水,骨子裡沒有任何偏激,很多事情,她只要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不客氣。”風清持淡道。
“其實,這件事情,你應該一早就告訴我的。”玉輕遙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不過較之剛纔已經好了不少,溫柔的話語裡面多了幾分幽怨之色。如果沒有選擇瞞着她,而是對她直言,她未必不會接受。
“這次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玉輕塵清清冷冷地聲音溢出削薄的脣瓣。
不知是想起什麼事情,玉輕遙如雪白皙的容顏忽然黑了幾分,溫柔的眸眼第一次沒好氣地看着玉輕塵,“我竟然同你說了這麼多年的閨中密事!”因爲對方的性子清冷,她害怕他會孤單,便經常找他同他說一些自己覺得好玩的事情。
玉輕塵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沒有說話。
在離開之際,玉輕遙神色認真地看着風清持,語氣清和地開口,“清持,佔了你的身份這麼多年,對不起,等過幾日會渝初的時候,我就將這個身份還給你。”
至於她自己,既然是風府的人,自然也是該去安陽城風府看一看!
“還是算了,我已經習慣了自由自在!”風清持漫不經心地開口。有玉輕塵這個哥哥已經可以了,至於玉家,有時間她可以去看一下,換回身份這件事情,還是沒這個必要了。在她看來,身份越大,束縛越大,風家庶女這個身份,無人約束管束,她樂地逍遙自在。
玉輕遙微微一愣,似乎有些無法相信,解釋道:“清持,玉家二小姐這個身份比起風家庶出五小姐,還是有用得多!”在這種權貴世家,身份地位還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不過我懶散慣了,而且以後大概也就是留在焱鳳。”然後笑了笑,“而且,如果真有什麼事情輕塵也會幫我的。”
說完之後,風清持對着玉輕塵眉梢輕輕挑了挑,“輕塵,你說是不是?”
玉輕塵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雖然依舊如冰雪清潤卻也帶了幾分寵溺之色,“你這樣說我還能拒絕麼?”
“自然是不能。”風清持笑道。
見玉輕遙依舊處於微愣的狀態,玉輕塵緩緩開口解釋,“這件事情小風很早之前就說了,她會回去看看母親,不過並沒有打算回到玉家。”而且,小風選擇和言絡在一起,對於言絡而言,小風答應和他在一起估計他就很滿足了,至於身份是否般配之類的事情,在言絡那裡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當然,小風貫來藏拙,實力深淺便是他都看不出來。
至於輕遙,她既然喜歡紫月痕,這個身份便對她而言很重要,這是她唯一可以接近紫月痕的方法,只是,讓他覺得有些爲難的事情就是,紫月痕現在知道了小風和輕遙之間的身份,不知道這樁婚約之間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
“可是……”玉輕遙還打算再說一些什麼,就已經被風清持打斷,“沒有什麼可是,對我而言,像玉家這種百年清流之首的名門望族,對我而言反而是一個束縛。”頓了一下,風清持便對着玉輕遙眨了眨眼,略帶了幾分俏皮地開口,“而且,我可是很喜歡你的!”
玉輕塵看着風清持,如雪清涼的眼眸劃過一抹光芒,有些意味深長。
聽見風清持最後一句話,玉輕遙再次愣了愣,看着面前容顏精緻,眉目如畫的藍衣女子,有些微微失神,回過神之後,才溫柔而又認真地笑了笑,“我也很喜歡你。”
頓了半晌又繼續說道,“我似乎明白姐……哥哥爲什麼會這麼喜歡你了!”這句話,很清淡溫和,沒有任何不甘怨憤。
將目光從風清持身上收回,對着玉輕遙緩緩道:“你還是喚我姐姐吧,無事。”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
“小風,那我和輕遙就先回去了!”
風清持微微勾起脣角,淡淡一笑,“嗯。”似乎是想起什麼事情,挑了挑眉梢,“風雲宴已經結束,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應該還有幾日的時間,行止之前去找過青冥居居主亦澈,也許,亦澈也會一起回去。”說這句話的時候,玉輕塵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風清持,便看見風清持的眉梢緩緩皺起,眉眼染了深沉之色。
“怎麼了?”玉輕塵問。
風清持搖了搖頭,“沒什麼。”緊着的眉依舊未曾鬆開半分。
“如果你有什麼事情直接來行宮找我便是。”見風清持不願說,玉輕塵也沒有勉強。小風和亦澈之間的關係,還真不好說。
“嗯。”
待兩人走遠之後,風清持才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而去,在即將走進院子的時候,看見一道墨色的身影等在外面。
“莯流。”風清持淡淡地喚了一聲。
莯流走到風清持的身邊,容貌白皙妖媚,一雙好看的眼睛帶了幾分深沉,就那樣靜靜地看着風清持。
“怎麼了?”風清持有些愕然。
“閣主,我……”削薄的脣微微一啓,堪堪吐出三個字便沒了下文。
“到底怎麼了?”
“沒事,只是玄衣老人回來了,是否要讓他去醫館?”將眸中複雜的情緒壓下,莯流緩緩開口。
“莯流,你有事情瞞着我。”風清持聲音肅冷了幾分,認真而又確定地開口。
被風清持挑明,莯流神色有些狼狽地偏向一側,斜長的墨發遮住了眼眸,只留下一個精緻的側臉,微啞着聲音緩緩開口,“閣主,如果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你會如何?”
風清持眸子沉了沉,似乎有墨跡在裡面緩緩暈開,“你是指那一方面的?能力上還是其他?”
動了動脣,輕飄飄地擲出兩個字,“其他。”
聞言,風清持神色再次淡了幾分,沒有任何情緒地擲出三個字,“莯流,我不喜歡背叛。”
“我沒有。”莯流聲音稍稍拔高了幾分,妖媚的嗓音帶了些許尖銳。他沒有背叛閣主,沒有做任何對她有損的事情,他只是……不喜歡言絡而已。
風清持眸色淡漠地看了一眼莯流,緩緩道:“莯流,你是一個聰明人,在我身邊待了挺久的時間,對我的性子應該也很是瞭解,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希望你自己能夠明白。”
莯流眸子瞬間黯然了不少,低低地開口,“是。”
風清持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道:“莯流,你還是去述月接替芷煙在那裡的職位吧!”莯流既然對她動了心思,將他留在身邊對兩個人都不好。
莯流一愣,眼中出現慌張的神色,低低地開口,“閣主,你說過的,不會趕我離開行雲止水的。”他想留在她的身邊,就算不是她的身邊,只是是可以看到她的地方。
“你可以去外面走一走,等過段時間你冷靜了之後便可以回來。”風清持淡聲開口,語氣卻是不容有絲毫置喙。
看了一眼風清持,他在對方的眼中沒有看見任何餘地,許久之後,莯流才咬了咬下脣,“是。”頓了半晌之後,纔有些倔強地開口,“我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會重新站在她的身邊。
“嗯。關於述月的事情你可以去找芷煙瞭解一下。”說完之後,便直接越過莯流直接離開。
莯流低頭看着青藍色的衣袂擦過自己垂在身側的手,削薄的脣線緊抿,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離開。
此時時家,帝王一道聖旨頒佈下來,時家上下,亂作一團。
時家參與協助羽王爺謀反一事,證據確鑿,人證物證皆在,茲事體大,念及時燁和時蓼及時坦明這件事情,並且立有大功,特赦免時家對此事不知情的人,至於其他有參與的人,革除一切官職,流放邊疆,時家子孫,三代之內不得爲官入仕。
時令臉上的神色似乎一瞬間滄桑了不少,靜靜地看着手中拿着明黃色聖旨的時燁,久久不語。
時宵神色陰狠地看着時燁和時蓼兩兄弟,狠聲道:“時家竟然養了兩個吃裡扒外的狼崽子!”隨即看向目光復雜的時宸堯,“看看你生的這兩個好兒子,竟然串通外面的人將時家給賣了!你以爲我不知道,紫月痕會如此輕易放過時家這些人,他早就盯着時家的家財了!”
時燁冷酷的容顏依舊,目光沒有看着時宵,而是緩緩移到了時令的身上,與他對視,平靜無瀾地開口,“爺爺,我是商人,自然一切以利益爲先,這是我能爲時家做出最好的決斷。”
時令看着他許久,一雙犀利的眼睛沉沉浮浮,終於,笑了笑,只是眼中沒有任何笑意,反而一派冰冷孤涼,冰冷地開口,“不愧是時家的子孫,不愧是時家的繼承人!”
時燁冷酷的容顏之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淡淡一笑,“都是爺爺教的好,一切以利爲先,關鍵時候可棄車保帥。”他所學的一切,都是從爺爺那裡學來的。
“哈哈……”時令仰頭大笑,有些悲哀和荒涼,“所以我,你二爺爺,你父親,就都成了被棄掉的車是麼?”
“我以爲,爺爺在替羽王爺謀劃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了如果失敗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依舊是平靜到近乎刻板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起伏,似乎即將被流放邊疆,生死不知的三人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一般。
“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和時蓼會這樣在背後不知不覺地捅刀子!”時令聲音忽然狠絕了幾分,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眸狠狠地盯着時翊。
時蓼淺笑着上前,眉宇之間的陰冷依舊無法掩飾,“怎麼會是不知不覺呢?當初我和大哥就說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會保住時家的。”說完之後再次笑了笑,反問,“現在時家不是還在麼?”
“原來你們那個時候就已經在謀劃了!”時令緩緩開口。
“不不不。”時蓼搖了搖頭,“應該是在更早的時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凝眉似是沉思了片刻,然後才妖嬈一笑,緩緩道:“大概是知道爺爺打算幫羽王爺我和大哥就已經在商量對策了!”
“原來,原來!”時令低低地輕喃。
時宸堯則是一直沉默地站在一側,垂眸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燁將冷漠的眸光移到時宸堯的身上,緩緩問,“父親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時宸堯勾了勾脣,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清然而又意味深長地開口,“我知道你心狠手辣,只是沒想到會心狠手辣到這個地步。”
時蓼微笑,“比不得父親懦弱無能還神情無限。”話語,眼神,表情,都帶着說不出的諷刺。父親不是沒有能力,只是不敢違逆爺爺,不過,這樣也相當於沒有能力,而且,這麼多年,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素蓮那個青樓女子身上,但又沒有能力護住她的兒子。
作爲父親,從來沒有管過他們,作爲丈夫,夜夜讓母親獨守空房,作爲兒子,父親犯錯反而助紂爲虐,在他看來,自己父親就沒有一件事情是他看得上眼的!
時宸堯一噎,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半晌沒有說話。
“老爺,老爺!”一身錦紅色衣衫的顧雲在丫環們的摻和之下腳步急匆地走了過來,一雙眼睛通紅地看着時宸堯,哭着說道,“老爺,你肯定不是做這種事情,是不是被誰給冤枉了?”老爺一生除了寄蓮閣那個女子就沒有其他想要的,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時蓼笑嘻嘻地湊上前,對着顧雲幽幽地開口,“母親,父親就是被我和大哥誣陷的。”語氣含笑,眼眸冰冷。對於這個時家,除了大哥和小十三,反正他是沒有多少感情。爺爺和二爺爺眼中只有權勢利益,父親眼中除了那個青樓女子再容不下其他,母親又是個死心眼的,三個兒子這麼好的倚仗不要,整日叨唸着不愛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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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爲什麼覺得玉輕遙會被黑化呢?!玉輕遙只是知曉這個消息太過震驚而有些過激而已,而且,阿九一直覺得玉輕遙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人,至於在風雲宴說出和紫月痕的婚約,她並沒有強求之意,如果紫月痕實在不願意她不會勉強對方,她只是需要一個靠近對方的理由而已!
阿九還是很喜歡這種溫柔如水的女子,畢竟阿九自己不是……哦哈哈……好像不小心暴露了本性/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