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持漫不經心地聳肩,淡道:“如果你能說服他下山的話,我自然是沒有異議的,”行雲止水這麼大,總不缺那幾個住的房間,而且,接下來一段時間她確實不會離開帝京,也就沒空去蒼穹山。
聽到風清持的這句話,歸不救花白的眉毛緩緩皺起,沒有說話,一臉的深沉。瀲月這麼多年都不願離開蒼穹山,除了腿腳不便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同外人接觸,能否勸他離開,這個……還真是不好說啊!
不過歸不救向來就不是糾結的性子,瞬間就將這件事情拋至腦後,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優哉遊哉喝茶的風清持,蒼老的容顏帶了幾分打量之色,“話說,這件事情始末到底是如何?”這件事,自然是指她爲何會成爲風清持這件事情。
自己死了九年的徒弟,忽然又活過來了,還是藉着別人的身體,讓崇尚醫學不信鬼神的他覺得很是詭異。
“我也不知道,被斬首之後睜開眼睛就到了風清持的身上。”對於這件事情,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行醫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歸不救也是不解加疑惑。“對了,那你醒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呢?”
“被風雲依給整死了!”風清持聲音依舊清淡,眼中劃過一抹極難捕捉的冷芒。她倒是挺期待風雲依來到帝京,這樣纔會更有意思!
“風雲依?”歸不救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就是這具身體的姐姐。”最後兩個字,說地格外地嘲諷。整個風家,除了風鏡和湖藍,估計就沒有一個人對風清持是真心以待。
至於風凌依,風清持心中一聲冷笑。能夠在權謀中心的帝京如魚得水混跡那麼多年,哪怕只是偶爾纔回風家,她也不相信對方真的完全看不出風雲依和風清持兩人的處境。
對於風雲依,夢華顏明面上看着對她極好,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寵溺,可是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讓風雲依養成了這種刁蠻跋扈,驕縱任性,以自我爲中心的性子。夢華顏是聰明人,若真心爲了她好絕對不會這樣教育她。風凌依也從來不傻,早就看透了一切卻也從來不點明,而是任其發展下去。
真說起來,風雲依的處境未必就真的比風清持要好!
歸不救也沒有心思管她們小女兒之間的矛盾,而是笑了笑,目光帶了幾分難以形容的神色看着風清持,甚用蒼老的手緩緩地摩挲着下顎,看上去略微有幾分猥瑣,“其實重活一世你也不虧,畢竟你現在佔據的這幅身體容貌還真的是沒得挑,比你以前都長得好看。”
風清持臉色微微一黑,半晌無言以對。即使這樣,可是她需要死一次來換一張臉麼?再說了,以前自己即使沒有現在好看,可是好歹也是個美人吧!
坐在一旁一直默默喝茶的白未檀勾脣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依舊只是目光靜靜地看着風清持。
看着自家徒弟不怎麼好看的表情,歸不救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了幾分,“不管如何,你現在回來了就好!”
自家貫來不怎麼正經的師傅突然深情而又認真地說出一句話,剛纔臉色都黑了一半的風清持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深沉感動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歸不救下一句話語瞬間擊敗。
“恭喜你,沒死成,又可以來禍害世間了!”歸不救忽然笑地極爲燦爛地對着風清持開口。
風清持:“……”這怕是個假師傅!
不過到底瞭解歸不救的性格,風清持也懶得計較,而是將手中的茶杯緩緩放下,目光清淡地看着對方,“老頭,我在帝京開了一家醫館,你要不要過來幫忙?”
歸不救凝眸似是思忖,然後眼睛賊亮地看着對方,“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說吧!”
“你喊我一聲師傅吧?”這個小丫頭喊他老頭已經喊了好幾年了!
“師傅!”歸不救的話音剛落,風清持淡淡的聲音已經傳來。
被喚作師傅的歸不救微微一愣,眼眸瞬間帶上了詫異的神色,“你現在怎麼這麼好說話?”
“我以前很難說話麼?”風清持黑着臉問。
歸不救瞬間來勁了,一個勁地數落,“豈止是難說話,還專制,脾氣不好,還犟得很,又固執……”
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歸不救看了一眼風清持陰沉地可以滴出墨來的容顏,瞬間噤聲,然後笑了笑,討好地開口,“不過心地善良,聰明好看……”
“行了,你的奉承話我根本就不相信。”風清持冷哼一聲。老頭從來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論起插科打諢,他纔是箇中好手。
畢竟師徒這麼多年,兩人對彼此的性子還是很瞭解的,歸不救只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白未檀,緩緩開口,“爲師從蒼穹山一路趕來風塵僕僕,你找個人帶我去休息吧!”
“樂清。”風清持淡淡地喚了一聲。
一個守在院中的黃衣侍女走了進來,“小姐?”風清持女子的身份已經揭曉,在行雲止水並不是秘密。
“帶我師傅去流雲苑休息!”
聽到風清持稱呼師傅,樂清也不敢有任何怠慢,恭敬地開口,“請隨我前來。”
兩人離開之後,白未檀才放下手中半涼的茶盞對着風清持輕輕一笑,風輕雲淡地開口,“你這個師傅倒是挺有意思。”
風清持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你是沒有看見那個老頭耍無賴的時候。”
白未檀琉璃若煙的眸子靜靜地看着風清持,沒有說話,脣角帶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對了,你怎麼突然來了行雲止水?”
在風清持轉眸望向白未檀的時候,他眸底溫柔的神色瞬間斂去,輕輕一笑,“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就是來看看你。”
風清持揚脣一笑,忽然眸子亮了一下,“未檀,我剛纔去見洛溪了?”
白未檀挑了挑眉頭,“然後呢?”
“我被她狠狠地罵了一頓,還不允許我反駁,到了最後我們還打了一架。”最後一句話,風清持的表情有幾分無可奈何和氣悶。
“你輸了?”看着風清持的表情,白未檀心中瞭然,勾脣淺笑地問。
風清持點點頭,如小孩子一般軟趴趴地伏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擲出兩個字,“輸了。”
“輸了也好,洛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你瞞了她這麼久,她心中本來就有氣,你如果不讓她出氣她可能會一直記着這件事情!”白未檀如玉的精緻容顏帶着淡淡的笑意,緩緩開口,聲音雖然清冽如泉卻並不會讓人覺得疏冷,甚至有幾分難以言明的暖意流淌在其中。
“也是。”風清持擲出兩個字,依舊沒有從桌子上起身,而是偏頭,鳳眸落在白衣勝雪,超塵拔俗的白未檀身上,幽幽地開口,“未檀,我突然好懷念我們以前的生活。”
白未檀貫來清冷如雲煙浩渺的眸子微微一滯,動了動脣,“什麼時候?”以前,這是一個很廣泛的時間段。
風清持嘆了一口氣,“就是成爲攝政王之前。”那個時候最是他們鮮衣怒馬,張狂肆意的時候。
白未檀眸子深遠了幾分,在風清持目光轉向外面的時候垂眸靜靜地看着對方。那個時候,她還不認識亦澈,那個時候,連他都覺得,自己以後會和子染在一起。
他想,他可以等着對方長大,等她明白情愛的時候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只是,終究是天意弄人!
等了那麼久,守了那麼久,最終教會她知曉情愛的人不是自己。
“我以爲讓你懷念的人會是亦澈。”最終,白未檀輕輕一笑,道。
風清持的臉色微微一僵,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如常,並沒有說話。
白未檀將手放在了風清持的腦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對方的墨發,緩緩開口,“子染,事情過去便是過去了,無論如何,你和他現在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風清持亦是聲音輕緩地開口。
眸子往上看着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風清持翻了個白眼,“未檀,你什麼時候也喜歡這樣了?”
白未檀笑了笑,“感覺像是摸寵物一樣。”
風清持頓時擡起頭,黑着半張臉看着白未檀。
白未檀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掩脣輕咳一聲,“對了,我從外面帶回了一個孤兒,讓他同琦溪做個伴,以後長大了也可以照顧琦溪。”
風清持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不然琦溪沒有兄弟姐妹一個人會很孤單的。”
說完之後,眉梢忽然微微蹙起,幽深的鳳眸帶了幾分猶豫不決,終究還是問出了口,“未檀,其實你還年輕,葉疏影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那雙本就如雲煙一般的琉璃眼眸此刻顯得更加浩渺無限,淡淡地看着風清持,搖了搖頭。
看着對方的表情,風清持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眸子忽然有些悠遠。
“對了,碧傾雲昨日回到了焱鳳,他在打探言絡的消息。”白未檀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開,極其清冷淡薄的琉璃眼眸靜靜地看着風清持,緩緩開口。
風清持微蹙眉。
“怎麼了?”白未檀問。
風清持目光認真而又嚴肅地看着對方,“言絡……他可能是碧家人?”
就連白未檀,無波無瀾的眸子都浮現不小的詫異。
“言絡上次被碧傾雲的無間指所傷,你應該知道,無間指向來傷不了本家人。”風清持緩緩開口。
白未檀眉梢微微一攏,“可是言絡如果是碧家人這些年爲何從來沒有聽到碧家傳出一點訊息?”
風清持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言絡自己知道麼?”
“知道。”過了一會兒又繼續添了一句,“不過言絡似乎並不願意回碧家。”
白未檀似乎料到是這個結果,輕輕一笑,“且不說碧家以前是如何對他,但憑現在你在這裡他也不會離開焱鳳。”
言絡對子染,執拗地近乎偏執。
風清持沒有說話,“這件事情我以後會同他再好好說說。”提起言絡,風清持就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和玉家有關,微微蹙眉,“未檀,或許,我所佔據的這具身體,身份也不是那麼簡單!”就連語氣,都貫來深沉了幾分。
“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白未檀拖出一張椅子在風清持面前坐下,動作優雅出塵,不似凡人。
“玉輕塵同我說過這件事情,而且,上次我路過安陽城的時候特意去了一趟風家,無意中聽到了夢華顏和她身邊的人談話,估計應該是和玉家有關。”風清持神色不變,清清淡淡地開口。
聞言,白未檀眼中眸色幾經轉換,終於清清淡淡如雲如煙地看着對方,“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不知道。”將自己徹底放鬆在椅子上,風清持精緻的眉眼倒是看不出半分介懷的情緒,“不過我還是覺得現在這樣更加自由自在。”
望着面前神色慵懶的女子,白未檀低低一笑,聲音清朗低沉,恍如碎玉,極爲好聽,然後目光落在風清持的身上,緩緩開口,“玉家是渝初名門世家,有着幾百年底蘊的大家族,如果你真的和玉家有關係,這未必不好。”
他並不會懷疑子染的能力,但如果身後能有一個渝初玉家,會更好,而且除去玉家,也還有一個極不簡單的玉輕塵。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認真地看着對方。
“而且,你就真的不想弄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不想知道夢華顏有什麼陰謀?再者,即便和玉家扯上關係,你如果真的想要離開玉家難道還能留住你?”白未檀亦是眸子淺淡地看着對方,問。
風清持抿了抿脣,沒有說話。她之前只是想着不要和百年大家的玉家扯上關係,倒還真的下意識地將這件事情給忽略了,夢華顏既然不想她和玉家人碰面,肯定是有她自己的謀算。
脣角有些冷冽地勾起,那她就看看夢華顏到底是在玩些什麼把戲好了!而且,她自己的身世,也沒有理由不弄清楚。
事情一切想通之後,風清持擡頭對着白未檀笑了笑,“未檀,謝謝你,每次我鑽牛角尖的時候都是你在身邊幫我。”
白未檀只是淡淡一笑,緩緩開口,“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其實,和子染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挺好的,不管什麼事情,子染都不會瞞着他,是哭是笑在他面前也從來都不會僞裝。
在他面前,子染纔是最真實的她自己!
風清持也是望着白未檀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白未檀在行雲止水用過午膳之後才緩緩離去。
白未檀坐在馬車中看着漸漸遠離的藏藍色身影,琉璃如煙的眸子深沉了幾分,“去拂雪苑。”只是淡淡地囑咐了一聲。
待白未檀離開之後,風清持本來覺得自己應該去找一趟玉輕塵,在經過言府的時候又想到了言絡,便直接去了言府。
言府中的人有一些是曾經見過風清持的,是以在看見對方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阻攔,而是以曖昧的目光送着她進去。
“言絡在那裡?”風清持詢問府中侍女。
“左相正在房間。”侍女對着風清持曖昧一笑,如實道。
風清持脣角微微抽搐,這種目光看着她是怎麼一回事?
“多謝!”說完之後便直接輕車熟路地朝着言絡的房間而去。
不知是言絡吩咐過還是如何,風清持一直從言府到他所居住的院落就沒有任何下人出來阻攔過。
言絡的院落在言府最北方,靠近卻染。
院落並不是很大,從外面看上去也算不上奢華,不過勝在清雅,尤其是不遠處的一大片梨花林,將院落襯托地更加清幽明淨,看上去反而別有一番風味。
清風軒中的下人並不多,只有一位年老的嬤嬤之外就只有苜堯和君銘。
看見風清持,苜堯和君銘兩人都有幾分意外。
前者目光中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彆扭,後者則是一臉的玩味戲謔。
“對了,言絡正在房間裡面,他上次的傷似乎復發了,但是他不願意去看大夫,風五小姐會醫術不如去看看言絡吧?!”君銘目光認真地看着風清持,語氣嚴肅地開口。
說話的時候還將手中的藥遞給了風清持,“我正要給言絡送藥過去,既然你來了就你送過去吧!”
風清持看着已經被塞到自己手中的藥,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君銘,沒有說話,直接離開。
君銘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顎,勾脣輕輕一笑,水澤瀅瀅的桃花眼眸盪漾着一片狹暱的光芒,曖昧異常。
轉頭看了一眼神色彆彆扭扭的苜堯,冷哼着開口,“不就是被對方脫光衣服給綁在了樹上麼?至於記恨到現在麼?”君銘臉上的神色盡是不以爲意。
在苜堯正欲反駁的時候,君銘再次開口,“而且她現在可是言絡放在心肝上的人,你如果敢對她做什麼,第一個不會放過你的人就是言絡。”
苜堯不耐煩,神色冷漠地瞪了對方一眼,“我自然知道,只是以前我得罪過她,不知道她會不會記仇?”真正讓苜堯頗爲鬱悶的,是這個事情。
在從安陽城回焱鳳的途中,他對風清持從來都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放心,風清持不像是那種會記仇的人。”君銘安慰道。當然,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但如果誰真的被風清持這種人給惦記着,那估計也是沒有好日子過!
這樣的性子,倒是和曾經那個人有幾分相像。
想到這裡,君銘的眸子深沉了幾分,還帶了些許久遠與空茫。
隨即,脣角微微一勾,不懷好意地看着苜堯,緩緩開口“我們現在要不要過去看看?”
苜堯瞪了對方一眼,“要去你自己去!”這個時候他纔不過去討罵。然後直接離開。
“我一個人多沒趣!”出了事還得自己一個人擔着。這樣想着,便也朝着反方向離去。
“叩叩叩!”風清持伸手敲了敲面前緊閉的房門。
“進來。”很快,裡面傳來言絡的聲音,清淡和慵懶兩種極端的聲音糅合在一起,不僅沒有絲毫違和感,反而極爲好聽。
聽見言絡的聲音,風清持則是直接推開門進去。
目光在房間裡面掃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言絡本人,“言絡?”
聽見熟悉的聲音,正在浴桶中閉目養神的言絡瞬間回神,有些不自然地開口,“你……你怎麼過來了?”他還以爲是君銘給他送藥過來。
那雙似囊括了天下所有風景的絕美流目之中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君銘和苜堯兩個人在幹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在沐浴居然還讓她進來。
“我來看看你。”風清持回答,直接順着聲音而去。
當越過屏風之後,風清持身體徹底僵在了原地,目光微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言絡坐在浴桶之中,兩隻手慵懶隨意地搭在木桶之上,白皙如雪的肌膚隱隱有光澤流動,直至腰際的墨發被盡數打溼,順着雙肩後背鋪在水面之上,宛如妖嬈的墨色水藻。那張傾城絕代的如玉容顏,在風清持進來的時候也徹底僵住,如被墨色氤氳的絕美眸子帶了幾分尷尬與不自然,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緋紅,一直延續到脖頸和耳根。
風清持也有幾分不自然,她沒有想到自己進來會見到這麼香豔的一幕,臉色微微一紅,“你繼續,我先出去了!”語速極快地擲出一句話,然後瞬間退了下去。
聽着風清持的話,言絡一陣無語。繼續,還有心情繼續下去麼?
邁開修長筆直的雙腿,直接從浴桶裡面緩步優雅地走了出來。
用放在屏風之上的軟巾將身體擦乾,然後極快地穿上衣服,耳根處的紅暈卻是一直未曾消退下去。
風清持離開房間之後,站在苑中的臺階之上,因爲呼吸了清新空氣臉上紅暈漸漸消散,目光悠遠清冷地看着遠處天際一線的地方,深邃的鳳眸中寒光極快地一閃而逝。
剛纔進去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了言絡後肩處的傷痕。
眸子微微一沉,神色再次冷寂了幾分。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
言絡着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衫,清姿濼濼,玉顏絕色,絕美的眸子除了慵懶之外深處還有着一分不自然,削薄的脣微微勾起,對着風清持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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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持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看了一眼對方及腰的墨發溼噠噠的垂在身後,微微蹙眉,“你怎麼不擦頭髮?”
言絡微微一怔,這……似乎和以前的場景有些相似,只是當時這句話是他說的。
笑了笑,如實道:“我剛纔忘記了!”
方纔沐浴的時候她走了進來,他那裡還記得擦乾頭髮。
“你快點去將頭髮擦乾吧!”看着順着髮梢淌下來的水珠幾乎將言絡的整個後背打溼,風清持催促道。
言絡望着風清持,勾脣莞爾一笑,“你在擔心我?”聲音如沉積在析木之上的清雪在暖陽之下緩緩化開,甚至還帶着幾分桑雪的清冽氣息。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甩了對方一個大白眼,在對上言絡如玉般慵懶淺然的燦爛容顏,風清持微微一愣,有些恍神。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言絡已經來帶了她的面前,再次微微勾起脣角,在她耳邊低低地開口,“我很開心。”說完之後直接轉身,步履優雅的進了房間,留給風清持一個雪青色的頎長身影,長身玉立。
風清持微微蹙起眉頭,沒有說話,精緻到如同墨畫的眼眸閃過一絲狐疑之色。她確定自己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說也沒有做,所以言絡的開心到底是從何而來?!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瓷瓶,也擡步緩緩走進了房間。
言絡正在用乾淨的軟巾慢慢地擦拭頭髮,看着風清持握在手中的小瓷瓶,眉梢微微一挑,“君銘給你的?”
風清持點點頭,“嗯,苜堯當時也在。”沒有任何隱瞞地將苜堯一起出賣了。
“等一下去收拾他們!”言絡淡淡地開口。
“對了,你怎麼了?是上次碧傾雲留下的傷?”風清持微微蹙起眉頭,問。
言絡點了點頭,不以爲意地開口,“不過倒也沒設麼大礙!”
“那你後肩的傷是怎麼回事?”風清持清冷的眸光忽然一揚,對上言絡的眸子,聲音清清淡淡地開口,卻帶着說不出的威嚴氣勢。
似乎是沒有猜到對方會發現這件事情,言絡微微一愣,然後再次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開口,“哦,沒事,就是前些時日不小心受了傷。”
“言絡,不要騙我。”風清持的語氣微微冷了一分,精緻無暇的臉龐也帶着幾分霸氣冷酷。“我是大夫,看得出來那些傷是需要好幾年的積澱纔會形成。”然後眸子再次一冷,“所以它到底是怎麼來的?”
“就是……”
就在言絡打算找藉口的時候,風清持並沒有給對方這個機會,而是直接上前一把撕開言絡的外套。
似乎是沒有想到風清持會有如此動作,言絡整個人都愣住了,就連擦頭髮的軟巾都悄無聲息地掉在了地上,待言絡回過神來的時候,神色瞬間一凜,伸手去阻止的時候上衣已經被風清持扒扯下來。
與前面光滑如玉完全不一樣,言絡後背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全是縱橫交錯着的猙獰傷疤,上百條的疤痕如扭曲而又醜陋的蜈蚣一般,幾乎鋪滿了整個背部,傷疤有深有淺,有新有舊,密密麻麻,看上去令人一片心驚膽寒。
風清持步子微微踉蹌,後退了兩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出口的話語,都帶了幾分沙啞和不可置信。
縱然她離開了,但是還有未檀和君銘在,誰能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甚至於在她看來這根本就不是受傷,而是被凌虐,她曾經在放在心尖上的孩子,誰敢如此對他?!
“別看!”言絡背對着風清持,白皙如玉的容顏之上血色瞬間消耗殆盡,削薄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絕美的眸子,此刻深不見底,如一潭可是吸納一切的墨色旋渦。就連聲音,都是從未有過的嘶啞和害怕。
“這些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風清持的聲音再次沉了幾分,也冷了幾分,眼眸一片寒光萬丈。這些傷,絕對不是一次性形成的,她自己被風雲依弄出來的傷疤和言絡身上的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言絡再次微微抿脣,眼中眸色瞬間黯然了幾分,還是沒有開口。
“言絡,到底怎麼了?”風清持將聲音放緩了幾分,甚至有幾分隱隱發抖。言絡是一個多麼怕疼的孩子,曾經便是不小心被小刀割裂一個傷口都能拽着她的衣袖哭上半天的人,如今背上這麼多猙獰的傷疤,她甚至完全都不敢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貫來清透淡然的眸子此刻一片殺意瀰漫!
風清持盯着言絡的後背,沒有說話。
言絡緩緩閉上了眼睛,也沒有說話。
房間裡面,一片死寂的沉默。
許久,言絡才緩緩開口,“很難看是吧?”聲音很輕很輕,即便是在無風的房間,話語都是一出口就散了。
風清持搖了搖頭,“沒有。”聲音極低地擲出兩個字。
“我覺得很難看。”依舊是淡到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言語之中似乎還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自厭。
看着面前錯綜複雜的傷疤,風清持緩緩擡手,放在言絡的背上。
言絡身體猛然一顫,精緻如玉的容顏依舊是蒼白如雪,只是靜靜地立在原地,任後背的疤痕感覺那帶着刻骨涼意的手。
修長的指輕緩地摩挲着那些傷疤,許久,風清持低低的聲音才緩緩傳來,“這麼多傷疤,很痛吧?”
言絡只是低低地笑了笑,“現在已經不痛了!”剛開始會痛,後面……就習慣了,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聽着言絡的話,風清持的心忽然一疼,就像是被針尖戳了一下,“不能告訴我原因麼?”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
言絡搖了搖頭,抿脣不語。
風清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剛纔眼中冷冽的情緒漸漸消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那我不問,等你以後自己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
言絡抿了抿脣,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眸子裡面一派幽深沉寂。
風清持沒有說話,目光依舊盯着對方背上的傷疤,放在他背上的手,也沒有收回來。
言絡能感覺到落在後背的目光,身體卻完全不敢亂動。
終於,風清持緩緩收回手,替言絡將衣服一件一件地重新穿戴好,伸手放在言絡的肩上,將他的身體扳過來,目光認真地看着對方,“言絡,這件事情,我不會去查證,因爲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親口將這件事情告訴我。”
言絡絕美的眸子也是定定地看着風清持,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不希望你將什麼事情都埋在心裡,你還有我。”風清持看着對方,認真地開口。
聞言,剛剛回神的言絡又是一陣失神。
“你坐下吧,我給你上藥。”說話的時候風清持已經將言絡按着坐在了椅子上,然後從桌子上面拿過小瓷瓶,目光淡淡地看着對方。
言絡絕美的眸子一直看着對方,微抿着脣,沒有開口,而是任由對方在他被碧傾雲受傷的地方塗抹藥酒。
“上次墜落山崖的時候我也有幫你擦拭身體,爲什麼沒有看見你身上的傷疤?”想起這件事情,風清持忽然開口。
聽到前面半句話,言絡臉色微微一紅,後邊一句話又讓他的眸子微滯了一下,終究還是緩緩開口,“墨痕的易容術足以以假亂真。”臉上的容顏可以改變,身上的皮膚自然也有辦法。
風清持心中瞬間瞭然,不過好歹她是懂醫術的人,當時竟然連她都沒有看出來,看來這位墨痕也不簡單。
看了一眼正在爲自己塗抹藥酒的女子,言絡依舊蒼白如雪的臉色帶了幾分不自然,他甚至可以感覺帶對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之間。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下手重了弄疼你了?”將藥酒放好之後,看了一眼言絡的表情,風清持問。
聞言,言絡沒有說話,只是耳根再次悄悄地紅了。
許久之後,言絡才目光認真地看着風清持,聲音低低地問,“今天的事情……可不可以就此揭過?”
看着對方的表情,風清持沉吟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好。”
言絡勾脣微微一笑,映着蒼白的臉色都帶了幾分清絕瀲灩的神情。
“你吃飯了麼?”看了一眼風清持,言絡淡問。
風清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默默地開口,“你是說午膳還是晚膳?”
“隨意,我只是留你下來吃飯而已。”言絡絕美的眸子輕輕然然,如實道。
風清持也笑了笑,看着對方恢復了幾分素日表情的神色,眼眸微微挑起,“我可是很挑的。”
“放心,我親自下廚,你喜歡吃的我都知道。”微風印襯着言絡的聲音,緩緩傳出房間,流散在空中。
房間外面,陽光溫煦,映照着即使已經是深秋卻還是綠意盎然的別苑,偶爾還有兩人的聲音飄出來。
------題外話------
其實我們言公子很好很好,他只是不管做了什麼事情都不說而已,而且,要知道,阿九這麼喜歡亦澈的人,最後卻選了言絡爲男主,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揭開的時候。
各位晚安,好眠!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