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雨夜無雙天飄細雨,林間疾行。
我最喜歡飄着細雨的夜,行在林間我就是鬼!腳下感覺着腐殖質的綿軟,手中握着手電已然出汗。看到了康樂宮的穹頂我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來。
今天的臥佛之行可謂有驚無險,雖然未取到什麼證據,但卻摸清了鬼窩裡面的一點情況。外面四個人:老秋、癟三、黑三和小樓,黑三是在雙龍酒店撞到的,小樓是墓園的焚屍工,癟三是二爺手下的混混,只有老秋是臥佛主事的,用江陽的話來說就是二爺的“左膀右臂”!不過我不確定臥佛裡面還有沒有“鬼”,既然是鬼窩,應該還有。我似乎少計算了一個人——雷無常!
雷無常是個難纏的厲鬼。雖然我只用了二十秒便把那傢伙打得滿地找牙,但他心黑手辣,我所不及。臥佛裡面到底進行着什麼樣的罪惡呢?裡面的鐵籠子裡還關着個活女人,那女人彷彿……象極了雙龍酒店裡遇到的那個吸毒女!
我想我在跟蹤小樓的時候就犯了個錯誤:我一直以爲小樓是背屍人,他背的一定是女屍,而未曾料到那女的是活的!而且心裡一直想着潛伏起來看他們的交接屍體的場面,未曾想過小樓直接把女人背到了臥佛裡面!這就是先入爲主造成的行動失誤!
正然想着就來到了康樂宮的圍牆下,雨此時竟然下大了。我蹲在牆下思忖着從哪條路回家,三條路:環山鬼道不能走;墓園那條道太遠了;九蹬禪院那條還行,只是現在不太安全。我望了眼康樂宮,心裡倒是升起一層波瀾:先避避雨再說!
我翻過牆,直接向着花架子裡面行去。我對康樂宮已然十分熟悉,甚至還產生一種莫名的感情。這裡面發生過許多事,其中就有我導演的“借屍還魂”情景劇!我正然走着,忽然看見前面的鞦韆上飛起一隻影子,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慌忙躲在花架子後面。大半夜的康樂宮怎麼還有人盪鞦韆?現在社會的人都閒到蛋疼了麼?
那鞦韆上面是一個女人,看得不甚清晰,只看見長髮隨着鞦韆飄來飄去。我的心一緊,便想到只有三個人才能幹出這種荒誕不經的事:一個是封青梅,第二個就是紅姐,第三個是丁春燕!封青梅已經失蹤,丁春燕跟康樂宮的關係沒那麼深,或許就是紅姐雷無雙!
我心下疑惑着剛要站起身,鞦韆上的影子忽然不見了!就在方纔我還看見鞦韆在動的,不過是低頭思忖的瞬間,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擡起身向鞦韆走去,那鞦韆仍然在動,只不過是幅度越來越小,待我走到鞦韆前面四處張望之際,看見一隻人影已然進了康樂宮!
紅姐無疑!因爲只有紅姐纔有康樂宮的鑰匙。我坐在鞦韆上掏出手機,想着該怎麼和紅姐交涉。紅姐的電話接通了,裡面傳出一聲睏倦的聲音:“金雨!什麼事?”
“姐,你在哪?”我壓低了聲音問道。
“咯咯!你問這個幹嘛?找我?”紅姐嬌笑道。
我嘆了口氣:“姐,我在你附近,方纔看到你盪鞦韆了!”
“瞎說什麼?!我在紅玫瑰酒呢!”
我的心幾乎要蹦出來:“姐,不許開玩笑!嚇死我就沒人陪你兜風了!”
紅姐似乎嘆了口氣:“你過來!”
我放下手機站起身,心中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漆黑雨夜,紅姐爲什麼到康樂宮來?難道只爲了來盪鞦韆?我似乎看不透紅姐,或者說我從一開始就沒看透她!
康樂宮裡面漆黑一片,走在青石甬路上,聽着自己清晰的步音,還有雨落穹頂上的“沙沙”聲音,我的心裡卻有種莫名的孤獨。到了蕭四正房前面我停下了腳步,思忖着該怎麼與紅姐溝通。忽然左側的窗戶被推開一條縫隙,探出來一張臉來!
“弟,這邊呢!”
我心裡“砰砰”地亂跳,不由自主地推門而入。一股黴味沖鼻而來,我用手電照了客廳一下,才發現擋在前面的攝像頭電線已然被人掐斷,我輕輕走到臺前,看了眼上面的白色機盒,那上面已然積起薄薄的一層灰。
屋子裡面暗黑無比,正要邁步進去之際,忽然傳來紅姐的笑聲。
“弟,你不怕啊?”
紅姐的話令我心下一緊:怕什麼?是紅姐還是蕭四那死鬼?沒可能,康樂宮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不會有第三個!
“怕!”我嘆息一聲說道。
“怕怎麼還不進來?”紅姐的笑聲很瘮人。
我想我就是怕進去!不知道我面前的人到底想着什麼,方纔做過什麼。或者我可以站在門檻中間和她談話,有情況我好跑!不過這只是瞬間的想法,我大步走進屋中,隨手帶上門。
紅姐靠在窗臺上,用鞋跟磕着地磚,發出“咚咚”的聲音。我把椅子拽出來坐下,手電關掉。
“姐,爲什麼不開燈?”
“我怕!”
我的心一緊:難道有亮光還怕麼?這是什麼邏輯?紅姐似乎對燈光有着特殊的敏感。
“你一個人半夜到這裡不怕麼?”我疑惑地問道。
“咯咯!弟,這是我家我怕什麼?”
我忽地站起身,走到紅姐近前,聞到一股淡淡的雅香飄過來,我把手電打開,照亮一塊狹小的空間。紅姐俊俏的臉蒼白沒有血色,披肩的長髮顯得有些凌亂,穿着猩紅色的短旗袍,身子似乎在抖。
“姐,你怎麼了?”我盯着紅姐追問。
紅姐轉過身去:“我……想家了!”
我知道紅姐在哭,無聲無息地哭。
“姐,這裡是康樂宮!不是你的紅玫瑰酒!你的家在那裡而不是這!”我有點激動。我發覺紅姐似乎陷入一種妄想之中不能自拔,她對這裡的記憶太過深刻,或者內心有什麼難言之隱!
紅姐抽泣的聲音令人辛酸,我卻無能爲力。
“姐,你是不是心裡不痛快?”
“金雨,你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紅姐以前的事,我們接觸前後也不過幾個月時間,但我想紅姐似乎和春燕姐一樣,陷入了自己的記憶中。
“是不是有人找過你?”
“咯咯!弟就是聰明!晚上你走以後就有人找我來了!”
“誰找你?”
“蕭四爺!”
我的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紅姐該不是跟春燕一樣換了神經分裂?我一下子抓住紅姐的小手,那手卻冰涼!
“姐,你別嚇唬我!說說怎麼回事。”
紅姐看着我,嘆了口氣,走到桌子邊上坐下來。
“你走以後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號碼就是蕭四爺沒之前用的!”紅姐驚懼地說道。
“他說什麼了?”
“四爺說青梅在陪他,讓我也過去!”紅姐幽幽地說道。
瞭然!我的心放平穩了一些,也就是說有人用蕭四爺以前的電話號碼給紅姐打電話,這電話很顯然是威脅電話,因爲蕭四已經死了近一年,而封青梅又失蹤了,但從這話裡面卻道出一個秘密:封青梅很可能已經遭毒手!
“姐,那你怎麼說的?”
紅姐一下子握緊我的手,我發覺那雙小手不僅冰涼,還發出如心跳般的抖動,想是紅姐太過緊張了。我握了握小手,想着用什麼辦法平復一下紅姐的情緒,但今晚所有的遭遇沒有一件讓我笑得起來的事情。
“咯咯!弟弟,你猜我怎麼說的?”紅姐彷彿又忘記了方纔的恐懼,但那乾澀的笑聲裡已然沒有了活力一般。
我苦笑了一聲:“我猜不出來!”
“咯咯!我只說一個字‘好’!”紅姐笑道。
這個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然後你就到這來了?”
紅姐搖了搖頭:“我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沒有聽到!”
我愕然!未曾想我在紅姐的心中竟然還有一席之地,我拿出電話看了一下,紅姐的確來過電話,那會我似乎在跟蹤小樓他們。
“姐,今天的事情不太好說,有時間我跟你解釋!”
“我知道!”紅姐忽然站起身,走到窗戶前面向外面張望。
“姐,你找什麼呢?”
“蕭四爺!既然他要我陪他,我只好到這裡等他!”
我的心裡一緊,不是紅姐說的話太荒唐,而是感覺紅姐的精神似乎出了問題!她似乎犯了與我相同的錯誤:先入爲主!電話號碼的確是蕭四的,但人是誰?絕無可能是蕭四,說不定是鬼窩裡面的鬼!我猛然驚醒:這電話就是對紅姐的最後通牒!或者說對方已經展開了行動,目標便是紅姐!
“姐,聽我說,你不要問爲什麼!”我有點緊張起來。
紅姐轉過身盯着我:“怎麼回事?”
“有人也是這麼跟青梅說的!青梅也向你一樣來過康樂宮,而青梅姐現在失蹤了,你今天接到的電話,就是找青梅的那個人打過來的!你不要重蹈青梅的覆轍!”
紅姐的小臉“唰”地變得更爲蒼白,眼中充滿了恐懼:“蕭四爺不會騙我的!”
“姐,你有點悲傷過度!”說完我不等紅姐再解釋,便抓起紅姐的胳膊跑出小屋,沿着甬道跑到康樂宮外面的環山鬼道上。紅姐的黑色小轎車正停在鬼道路邊,此時的紅姐彷彿是受傷的小貓一樣,緊緊握着我的手,抖個不停。
“鑰匙!”
紅姐哆嗦着把車鑰匙遞給我,我快速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紅姐機械般地坐在副駕駛位置,我把車打着火,快速向箴言寺方向行去,瞬息間便消失在環山鬼道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