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一、苦澀追憶（一）我躺在木盆裡面，四周熱氣瀰漫。黃司令不斷地往燒紅了的石頭上澆水，熱氣不斷地蒸發出來。這是一件精緻的桑拿浴室，二十幾平米的房間，淋浴、泡浴、桑拿浴樣樣俱全。身子在熱水中浸泡了一個多小時，熱氣在頭上蒸騰着。
從浴盆裡面出來，我圍着白色的大浴巾，小心地坐在小木椅上，很舒服地靠在那裡，看黃司令澆水。渾身每個毛孔似乎都已經張開，裡面的灰塵污垢都吐了出來，神清氣爽，大汗淋漓。
黃司令說我連續掛了七八瓶點滴，燒退了，吃了一點飯便又睡過去了。就這樣昏昏沉沉渡過了三個晝夜，才下地開始活動。大病初癒，我的身子太虛，雖然黃司令的廚子變着法的給我加營養，但我知道我是心病，事情一天沒有完結我這病就不會好。
晚上吃完飯，黃司令便準備好了要洗桑拿。這間浴室就在黃司令寢室的隔壁，他說洗桑拿是個解乏的好辦法，整個箴言寺就這一個地方是比較現代化的，其他地方都是因陋就簡，住着舒服就行。
“小金，感覺怎麼樣？”黃司令臉色慈祥地看着我。
“黃老，好多了！這幾天差點沒死過去！”我淺笑着說道。
“年紀輕輕的，動不動就說什麼差點死，不好！”
我心下苦澀地冷笑：你知道什麼？這回如果我衝進了山神廟，不死也得受重傷！張園主……想到張園主我的心不禁疼了一下，一咧嘴，嘴脣和嗓子都疼。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來：“我說真的呢，黃老！”
黃司令臉色一緊，黑白相間的眉毛向上面一挑，臉色陰沉地瞪着我：“說說看，是誰這麼霸道？”
我心下冷笑一下：都是你造的孽！但在沒有了解所有的情況之前，我不能魯莽地下結論，不管黃司令當年有多少錯誤，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此間的事情我還得好好考慮一下，理清個思路，弄準了是非曲直，才能找準方向。“天”是不容易捅破的，既然黃司令這麼多年都沒有半成的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就成功的？
我思索了半晌：“黃老，自從您前次把我找來，我們的計劃始終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直到昨天！”
黃司令點點頭：“有些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乾兒子陳倫死了，你怎麼看？”
黃司令知道這些事情並不奇怪，清城所發生的大小事情都會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道上的這些事情有人目睹，便會在第一時間傳到他這。不是他的勢力大，而是他的乾兒子、乾女兒實在是手眼通天。
我盯着黃司令堆滿褶子的老臉，思索了一下：“他……死得其所！”
爲什麼說陳倫死得其所？陳倫之死讓我成爲陰陽道盟的一員，讓我知道了陰陽道的基本秘密信息，讓我認識了“假和尚”冷無心，讓我“巧遇”了化真和尚，讓我得到了魚眼血玉，讓我知道了“十年異案”的幕後總因！如果陳倫不死，我還在圍繞着他做困獸之鬥，我還會把經歷花在怎麼取他的罪證。但我知道陳倫老鬼罪當該死，但不是**昇天那樣的了卻餘生！
“嗯！你說的對啊！”黃司令長嘆一聲，臉色緩和了一些：“小金，你所付出的我全理解，這段時間我也和你樣，備受煎熬……”
黃司令的老臉充滿了悲傷和無奈。我發現僅僅幾個月不見他，他老了許多，本就衰老的身體變得更衰弱了。
“黃老，計劃雖然向前推進了一些，但是……離您的要求相去甚遠！”
黃司令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來：“你知道這點，足以說明你離成功不遠了！”
這是什麼話？黃司令似乎非常瞭解每一步所發生的事情一般，我心下不斷思索着，這裡面的事情不是單獨存在的，都是一環扣一環的，而且失去了任何一個環節都會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把昨天的事情說一下，你和老薑怎麼從湖裡面殺回來了呢？”黃司令饒有興致地問道。
昨天的事情？我心下痛苦難擋。本來想盡快忘了這事，但我知道這件事是關係到黃司令的，他一定會記得當年的兩個警衛員，更會記得那個崔副官！
我理清了一下思緒，這事情不太好說。
“黃老，我想問您幾個人，看熟識不！清暉大師和化真大師，您是否認識？”我低聲問道。
黃司令顯然精神爲之一陣：“你……你找到清暉和尚了？”
我心下冷笑：豈止找到了，還看見了他，只不過是一具乾屍罷了！
“嗯，化真大師說的，三年前的七月份他找到了清暉大師，不過那時他已經死了，現在就在永安古剎。”
黃司令臉色變得異樣起來，陰沉而冷峻：“清暉和尚在三年前死了……”不知道是呢喃自語還是在問我。
半晌，黃司令才恢復了過來，擡起老臉看着我：“小金，有些事情你也許不知道，清暉和尚是永安寺的住持，我和他有數面之緣！”
“化真大師您是否認識？”
“他是清暉和尚的小徒弟，還有一個叫慧真的。”
我點了點頭：“清暉還有一個關門弟子，您知道不知道？”
老頭子忽然眼睛一縮：“你是說那個童飛？”
童飛和韓德昌是他的警衛員，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最怕的就是真實的東西！
“童飛和清暉大師同歸於盡了！”
黃司令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瞪着眼珠子奇怪地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童飛果然不得好死！”
我裹緊了浴巾，呆立在椅子上。老頭子表現得十分亢奮，從他的話裡面能夠聽得出他對童飛是恨之入骨的。
“黃老，您……怎麼了？”
黃司令逐漸收斂起笑容來，圍着白色的浴巾，乾癟的胳膊和大腿有些顫抖：“小金，我給你講個故事！”
像黃司令這樣在清城叱吒風雲般的人物，故事一定有很多，這故事也一定是關乎“十年異案”的線索的。我屏息靜氣，點了點頭。
“三十年前，清湖初建後不久，工程局分來四個當兵的，都是偵察兵，我精心挑選了三個作爲我的警衛員，其中一個就是童飛！那時他們都血氣方剛，年輕能幹，身手也好……”黃司令緩緩地說道。
“後來他們說還有個戰友，農村的戶口沒有分配工作，我便把他們的戰友也調到了工程局，參與清湖建設，他們五個人都是年輕有爲，比我手下的兵強得多，那時我的身體也很棒，經常跟他們切磋，混在一起，極爲融洽……”
黃司令又陷入了當年金戈鐵馬的回憶之中，而且半天也沒有貼題！
“小金，我講到哪兒了？”
我嗤笑了一下：“您說到派那個憨人高俊逸和窩囊廢嶽顯河去永安寺保衛文物了！”
“嗯，對，我是老糊塗了！不過這些事情我若是不講的話，就真帶進了棺材！”黃司令邊說着話，邊開始穿衣服。我慌忙幫着拿內衣內褲，幫着他穿戴整齊了。
“哎，天又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永安寺一場大火，燒死了他們三個戰友，心疼得我好幾年沒有緩過來……”
這就是黃司令的故事？我不信！他說的是五個人，而並非是“假和尚”冷無心所說的哥四個！難道他們隱去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抑或早死了不成？
黃司令給我準備了一整套新行頭，內衣內褲都是保暖的，外套是風衣西褲，還有皮鞋。很顯然這種裝束跟他手下是一樣的。我思忖着他的話，總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我扶着老頭子向外面走：“黃老，您說您有三個警衛員？童飛、韓德昌，還有是誰？”
黃司令一愣：“你怎麼知道是韓德昌？”
“我師傅說的！”
“他沒告訴你第三個麼？”
我臉色肅然，姜八綹竟然不知道這事情？沒可能啊！我知道他們戰友之間的事情他很少提及，與我最熟悉的只有張園主和柳泉，其他人他根本就不說。
我訕笑道：“他們戰友之間的事情，我不好意思問！”
“哼！小金，咱們的計劃就跟這幾個人有重要關係！永安寺大火發生得很蹊蹺，所有的文物全被付之一炬，而且還死了兩個人，失蹤了兩個人，到現在也是一個謎！”
“第三個警衛員是誰？”我知道死了的兩個自然是高俊逸和嶽顯河，失蹤的兩個一定是韓德昌和童飛，唯獨第三個警衛員他沒有提及。
“柳泉！我身邊只剩下柳泉，後來清湖建成之後，我提拔他當水上派出所的所長……三十多年過去了，現在他是局長了！”黃司令唏噓地說道。
柳泉？！我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是他！我忽然想起當初在紅玫瑰酒的事情，柳泉在道上的名字叫“菜鳥”的，姜八綹說的，沒想到當年的“菜鳥”成了公安局局長，而那些出類拔萃的人物，都命喪**之下！
我嘆息一聲，人心是最難測的！姜八綹的戰友們爲什麼都刻意迴避這個事實？爲什麼柳泉從清城被調到了圖城？難道這裡面還有不爲人知的玄機麼？
“黃老，您爲什麼說童飛……不得好死？”我疑惑地問道。
黃司令的臉色顯得很痛苦：“這事……要從瀾滄別墅說起！”
這纔是事情的關鍵！老頭子終於說到了正題，不過我留了一個心眼，柳泉的事情一定要弄個清楚，或許他纔是揭開“十年異案”的唯一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