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並不寬敞的小屋十分簡陋，重病的爺爺和小孫女相依爲命境況並不太好，想必家裡也發生過什麼變故，墨斬忽然才發現其實很多人都和他一樣孤苦伶仃。
牀上的老頭又開始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急促，柳靈兒忙跑過去幫爺爺捶背、遞水，墨斬也想幫幫忙卻不知該做什麼，傻乎乎地站在門口，他想着該打聲招呼再走。
病重的老頭一直沒留意到屋裡還有一個人，直到墨斬推門準備離開的時候被叫住了。柳靈兒也吃了一驚，爺爺竟然坐了起來靠在牆上把墨斬喚到了身前，墨斬忐忑地看着老者蒼白的臉，不明白他暗淡的眸子裡爲何又有了一絲光彩。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這種平靜讓兩個孩子也鎮定下來。
“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可我只能把靈兒託付給你了。你手裡有劍是個男子漢，會保護好她的對不對？”
柳靈兒開始哭起來，墨斬聽出了話裡的分量，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不是隨便就能答應的。
老者只是看着他，枯瘦的雙手緊緊握着墨斬的臂膀。
“我會的！”墨斬用力點頭。
“好！那我就放心了……”老者伸着顫抖的手去摸孫女的小臉，“靈兒命苦，本出自大戶人家，都是戰事鬧的他爹媽全都死了，很小就和我相依爲命，將來要是有個人能疼她那我就能瞑目了。”
“爺爺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你是個有骨氣的孩子一定不會讓靈兒受委屈，將來你若是不嫌棄就娶她爲妻，若是沒有緣分就讓她在你身邊做個侍奉的丫鬟吧。”
老人知道自己即將撒手人寰，面前這個俊朗略顯落魄的少年是他唯一能相托的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他的直覺強烈地告訴他這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將來會有一番作爲。
老者笑着看向孫女：“靈兒啊，你怎麼不說話？你答不答應我？”
“爺爺……你不能丟下我不管，我不要你離開我！”
“長這麼大了還這麼任性，以後你要跟着這位小兄弟，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爺爺說什麼我都答應，靈兒聽話……”柳靈兒不是個幼稚的小女孩了，雖然還小，可她知道爺爺快不行了。
“那……我就……放心了……”伴着女孩大聲的哭號，老者靜靜地離開了人世，不得不說他看人真的很
準，落魄的少年在不久的將來將會名震四海，甚至有逐鹿天下的資格。
除了一處簡陋的小屋棲身，家裡剩下的錢不到二十銀毫，墨斬每天照常出去討飯，柳靈兒則負責看家。兩人自此相依爲命，飢一頓飽一頓，墨斬總是撒謊說他多討到了食物在路上吃過了，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好這個如同至親的妹妹，雖然日子艱苦但也常有歡笑。
可好景不長，突然的變故降臨在兩人頭上。
早上起來墨斬就發現靈兒不太對勁，昨天她的精神就不好，食慾很差晚上只是喝了點水。墨斬叫了她幾聲沒回應，心裡頓時就慌了急跑到牀邊摸靈兒的頭，額頭很燙而且嘴脣又幹又白。症狀的表現不禁讓他聯想起幾年前肆虐一時的疾病，俗稱‘熱燥’死去的人不計其數，據說醫治的藥被賣到了天價，而且服用要及時晚了藥效就會減退。
患上這種病除了四肢無力外，全身發熱、高燒不斷且嗜睡，墨斬還記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醒來後病症就消了，可大多數人都沒有醒過來。
墨斬想都沒想抱起靈兒飛跑出去，他要去求藥不管去求誰一定要救靈兒的命，他再也不想失去身邊重要的人。迎着大雪他叩響了一家家的房門，可沒有一戶人家的大門爲他敞開，寥寥無幾的好心人也只是丟下幾個銅圓，無論他怎麼哭求、下跪磕頭都無濟於事。
抱着孱弱的妹妹，墨斬朝街中心越走越近，那裡充滿危險可這時候他不再關心這些了，那裡住着城裡有錢的大戶，若他們肯救靈兒，那活下來的機會就更大些。
除了有大批打手保護的富家少爺，還沒有哪個孩子敢孤身走進這裡。寬闊的街上不見人影，風聲呼號颳得少年的臉一陣刺痛，他彷彿麻木了揹着劍抱緊懷中的女孩，將一件粗布衣裳裹在她身上。
兩側破舊的房屋一一被拉到身後，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了從四個方向漸漸圍攏了一羣人，他們衣着破爛，有的手裡拿着木棒、鐵刀，一言不發地堵在路口正中，墨斬眼角跳了跳，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身後不知何時也閃出了許多人影，這些人就像是風雪中的幽靈靜靜地立在風中，沒有聲音寂靜裡混雜着恐懼的氣息。
相隔不到幾步遠，突然到訪的人還以爲會是什麼大人物，可走近才瞧見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從穿着上看是個落難的叫花子，不過他揹着劍又不像是小叫花子這麼簡單。
一個穿着
厚重棉衣的中年漢子發話了，他似乎是這些人的頭目，頭髮亂蓬蓬地隨意一抹，眼睛很有神相貌也有幾分邪惡。
“這位小兄弟知道這裡的規矩吧？留下五十個銀毫就放你過去，不然——恐怕你很難安全離開這裡。”
“我沒有錢，我妹妹病的很重我要救她！”墨斬迎上對面冷笑的臉，靜靜的說。
“你在說笑吧，哈哈哈哈，你妹妹死不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旁邊的人也跟着大聲鬨笑。
“求你們放我過去，要是沒有藥我妹妹撐不住太久了，不管怎樣我都要求他們救我妹妹，我不能眼看着她死！”
“他們？你是說寒水的大戶嗎？求他們還不如去求菩薩。”中年漢子嗤之以鼻，“就算你想做他們家一條看門狗，人家還未必願意呢。”
“可我也要去試一試。”
中年漢子笑容漸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嗜殺的冷酷：“像你這麼有種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可我也不能壞了這裡的規矩。三十個銀毫留下你一隻手，二十個銀毫留下一隻手一條腿，十個銀毫雙腿，你自己選吧。”
墨斬沒有給自己任何時間考慮，他只是如實地說：“我沒有錢。”
“什麼？沒有錢？沒有錢你也敢來這裡？”中年大漢癡笑着大叫，“你是不是活膩了？這麼急着求死何必來勞煩我們，還以爲有生意上門，害的我們這麼多兄弟白跑一趟，既然這樣，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鬨笑聲此起彼伏，他們只是不懂爲什麼他要冒死跑來這裡，實在是太愚蠢天真了。墨斬知道他是過不去這一關的，可他不覺得自己可笑，他有自己的理由。
一聲大吼幾乎蓋過了周圍所有的聲音：“我沒有錢，手上只有這把劍，我知道我不懂武功根本打不倒誰，可我又能怎麼辦呢？妹妹的病不能拖下去，她會死的啊！是生是死我都要走這一遭，你到底明不明白？！”
幾乎所有人都呆住了，少年話音裡的憤怒彷彿是一道轟雷，笑聲不自覺地停了，少年的膽量和勇氣讓他們這些打打殺殺的大男人都要無地自容。
“算你有種！”頭領被徹底激怒了，從旁邊的同伴手上一把奪過鋼刀，大步逼來。
墨斬把懷裡的妹妹輕輕地放在地上，從後背拔出長劍雙手攥緊，他早已有了死的覺悟沒有流露出一絲的膽怯，即便握劍的姿勢略顯笨拙卻有着背水一戰的氣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