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很快陷入沉默，卓絡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離門口很近的位置，“河摩部落的人送來了壽禮，剛剛纔到。”
“河摩？”戈爾瑟眉頭一皺，“他們來幹什麼？”
自打河摩的那顏被小部落推翻，薩貊在之後的兩年裡滅了西南勢力最大的一支，地盤越擴越大，如今在羌絡草原上能與之抗衡的除了東部的河犁之外就只剩下河汐。三大部落不相往來，而今日河摩以這樣的方式打破平靜的局面，自然顯得有些不尋常。
“說是祝壽，可能是來試探。”卓絡問道，“是直接打發他們回去，還是同等對待留到大壽之後？”
“讓他們住下來，多派幾個人盯着。這件事你怎麼看？”
“薩貊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八成是藉此機會來探一下虛實，交好之意不過只是表面之詞。”
“那不能讓他們白來，想要看一看河汐部落男兒的勇猛，日夜都在磨刀準備奔赴戰場，那就演出戲讓他們瞧瞧！”
卓絡從話語裡聽出了濃重的殺機，隨即問道，“那顏想要打算怎麼做？”
“據說有三個部落沒來獻貢，前年我是怎麼做的今年照舊，這件事大張旗鼓地去辦，讓寨子裡的每個人都聽到。”
“今年雨水不好，不來獻貢並非他們的本意。前年那些被屠殺的族民是有意違抗部落間的規矩，和這些窮苦之人不同。”
戈爾瑟靜靜地凝視着門口的男人，面容雖然平靜，眼睛裡卻露出了濃烈的色彩，像是燒着的火隨時都會噴涌而出。
“不來獻貢就是無視部落間的規矩，沒有我的保護那些窮苦之人或許早就死了，想要在這兒弱肉強食的草原上生存的長久，同情是沒有用的。”
戈爾瑟微微搖頭，聲音低沉卻有力，“若是收成不好就可以免貢，這次我不計較之後又該怎麼辦？我手頭養了那麼多武士，沒有牛羊和錢糧我拿什麼養活他們？靠信仰還是情誼？都是狗屁的東西，他們願意跟着我無疑是能生活得更好，不會被人欺負。”
“怪我多嘴了。”
“卓絡，我們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當年也是因爲你的大力支持我才能坐上這個位子
。還記得曾問過你爲什麼偏偏支持我，我並不受父親的疼愛和哥哥比起來也不出衆，我一直沒忘啊你當時說的話。”
戈爾瑟頓了一下，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說我能給族民帶來安定，心裡不會總想着去圖霸，我是個厭倦殺戮的人，可自從當上了那顏卻偏偏要去做這些事，希望你能明白我也是迫於無奈。”
“我知道。”卓絡點點頭，想了想說，“河汐草原上幾十年都沒有大的爭鬥，得益於你的統治，你一直都遵守着當年的約定。”
兩人再也無話，只是彼此對望着，沉默。
“那我就先回去了。”卓絡轉過身去，邁步而出。
“是什麼讓我們變得如此生疏了呢？還是因爲我們不再年輕多多少少變了？”
身後的話音很輕，像是呢喃自語，卓絡在帳門停了一瞬大步遠去。
太陽初升，部落裡的牧民便驅趕着牛羊上路。馬道上有兩匹馬縱|情馳騁着，天地遼闊能如此暢快地跑馬無疑是一種享受，不遠處的草坡上有人吹響了牧笛，隨着風幽幽地飄來，真切低婉。
“這麼早就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馬上的男孩極爲魁梧，膚色黝黑臉盤較寬，笑起來有些憨，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製斗篷，腰口掛着一柄寬長的大刀。
“去個好玩的地方，怎麼，你不願意？”另一匹馬上坐着的是個貌美的少女，皮裙尾上的串珠不斷晃動着，劈劈啪啪響個不停。
黑麪的男孩連忙擺手，生怕回答的慢了惹來誤會，臉上依舊堆着笑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去哪兒都行只要你一句話。”
“那我問你，昨天比刀你是不是故意輸的？”
“沒有，是你的動作太快了……”
“騙人！”少女一呲牙扭過臉去不看他，看樣子真的生氣了。
黑麪男孩急躁地撓着頭，嘴拙不知道該怎麼哄她開心，生怕一開口又說錯話。少女催馬加快了行進很快把他落在後面，他們倆從小就玩在一起，他空有一身蠻力此時卻派不上任何用處。
蒙塔是塔克圖家的次子，雖然只有十|六歲身形已經不亞於成年人，力氣更是大得驚人，同齡
孩子中能接下他三刀的人寥寥無幾。貴族裡的男孩子都喜歡那顏的小女兒格日樂，他也是一樣，兩人關係又親密，出身也算合適將來很可能會成親。
“你真是一頭笨牛，哄女孩開心都要人教，誰要是嫁了你不悶死纔怪。”格日樂一直在等男孩開口，始終聽不到迴音終於忍不住回頭，竟發現兩人的距離有些遠了，他竟然沒有跟過來。
蒙塔漲紅了臉，用力地一蹬馬鐙，聽到這句挖苦的話他知道女孩氣已經消了。
“每個人都讓着我，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練刀又不是爲了聽到幾句誇獎，還不知是不是出於真心呢。”
“那你練刀是爲了什麼？”蒙塔好奇地問。
“草原上總是打打殺殺，寨子被一把火燒燬男人被殺光，只留下女人和小孩，貴族們會買下她們做奴隸。舍老叛變我阿爸的那晚，有幾個人衝進來，那時候我只有七歲，奶孃爲了保護我不敢叫喊出聲，任那些人撕扯掉她的衣服，輪番壓在她身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縮在毯子下面，我看得見奶孃一直望着我，眼裡流着淚叫我不要出聲……”
格日樂猛地剎住馬，“我當時真想殺了那些人，我學刀的初衷也是不想看到此類事再發生。”
“是這樣啊……”蒙塔聽得一愣，忽然才發現自己並不那麼瞭解她，都以爲她天性好動像個男孩。
“有大哥和二哥，其實我什麼都不必想，阿爸年紀大了，你說誰會當下一任的那顏？”
“我不知道，你覺得呢？”蒙塔忍不住問，部落的人都在談論選新任那顏的事，如果格日樂是個男孩答案自然毫無懸念，塔克圖家作爲貴族裡極具勢力的一家，佔到哪一方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二哥吧，他待人最好，處事也冷靜。”
“我覺得會是你大哥。”
“爲什麼？”
蒙塔不假思索地說，“周圍很多人都說你大哥和那顏年輕的時候很像，你二哥更像是卓叔。”
格日樂默默地點了點頭，這番分析說得還真是恰到好處。
“對了，你說好玩的地方到底是哪兒？”
“海牙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