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長孫觀音婢還是無法阻止長孫無忌,只能帶着她這忽然堅持不冷靜的哥哥,去見了那悲傷憔悴的君王。
長孫無忌沒想到那英姿勃發的君王,會變成而今這般形容憔悴的頹然模樣。唉!情之一字,當真是害苦了蒼生呢!
長孫觀音婢緩步走過去,微俯身伸手搭在那憔悴的帝王肩頭,開口輕聲喚了對方聲:”皇上,哥哥來了!他帶來了一名神醫……說是可救醒蘇姑娘。“
李世民聽了她的話,慢慢的雙眸有了些神色,他轉頭看向那對他作揖行禮的長孫無忌,之後便目光定在了那一襲藍色長裙,冷顏冰眸的女子身上。
月盈沒有說話,只是冰冷的走過去,伸手扣住那昏迷人的手腕,將那昏迷的女子拉坐起來,她側身坐在了牀邊,有些粗魯的伸手扯掉了對方的褻衣。
她自懷中拿出一細頸白水晶瓶,將那猩紅的血水,倒在了對方裸露的背上。玉手反轉如蘭花盛開,掌心貼在那似凝結的血水上,將那血水化入了對方的體內。
長孫觀音婢從未見過這樣救人的法子,她臉上露出擔憂之色,轉頭看向兄長,卻見兄長早已背過身去。也是!蘇雲煙就算沒名沒分,和皇上無實無名,可卻始終是皇上中意的女子,哥哥要真看了她的身子,那纔是有功反變有罪呢!
蘇雲煙仰起脖子,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有光澤,那豔紅妖冶的脣色,變回了水潤的桃花淡粉。她嬌軟無力的向後一靠,雙眸緩緩睜開,轉頭看到了一個冷顏冰眸的女子,她虛弱一笑,輕喚了對方聲:“月盈兒……”
月盈眉心微蹙,顯然不喜歡對方這麼稱呼她。月盈兒只有主人可以叫,其他人都不可以,包括她的新主人長孫無忌,也不可以這樣叫她。
蘇雲煙沒有理會任何人,只是伸手抓着月盈的手,目光有着期望的望着她,虛弱笑問着她:“他讓你來接我了嗎?月盈兒,我累了,他該帶我走了呢!”
月盈低頭對上她疲憊悲傷的眸子,心底一軟,對她眸光稍微柔和了些,輕搖了搖頭,開口聲音依舊淡冷道:“主人說了,時候未到,他不能違背天命帶你走。他讓你再等等,等時候一到,他一定會來帶你走,帶你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只知道你最終會陪他回去哪裡。”
蘇雲煙眸中有着失望之色,她垂眸苦澀一笑:“時候未到?我都已經二十一歲了,怎麼就時候未到呢?天命不可違?原來我的命一直不由我,而是有天來定的……”
月盈知道這名女子她很苦,可她能幫的只是救醒她。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幫她做什麼了。
她手託着她的後脖頸,將她輕柔的放回牀上,望着她難得柔聲道:“你放心吧!你是他的唯一,就算他會遺忘所有,不要所有……他也不會丟下你。等到時機到了,他便會帶你離開這個俗世,自此遠離所有悲歡離合,人世的七情六慾。”
蘇雲煙躺在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水潤的粉脣微啓,聲音輕且柔,包含着濃濃的期盼:“我願他早日出現,帶我離開這個濁世。在他來之前,我會辦好我所要做的事,不帶絲毫遺憾的……隨他離開這個濁世。”
“是!”月盈單膝跪在牀邊,低頭恭敬,如接神諭。
“江離,將離!小離,我的小離兒……”蘇雲煙再次沉沉睡
去,這回她不再神情痛苦,皺眉流淚入夢。而是睡顏安詳,脣邊含着一抹淺淡的笑意。
扈江離,我願代表四大家族,代替老闆,成爲下一個畫中仙,爲他們永遠的守護着那個寶藏。
只希望待我死後,那個藏寶圖,依舊能回到四大家族後裔的手中吧!
月盈起身神色冰冷的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她轉身走到長孫無忌身後,看了他垂在身側的手一眼,伸手拉住他的手,便離開了這裡:“自此後,我便是你的人,這是主人對你的承諾,謝你救了他的主人。”
長孫無忌跟隨月盈離開,他知道月盈說這些話,必然是扈江離教的,只因月盈非是多言多語之人,扈江離要是不囑咐她,她是不會多說這些話的。
長孫觀音婢聽了那女子的臨走之言,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惑:“主人?這個姑娘竟然是蘇姑娘……蘇姑娘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屬下?皇上,你說蘇姑娘她……到底是不是蘇氏的人呢?”
李世民垂眸沉默,他心中一直在想那個名扈江離的男子,到底會是什麼人?月盈居的主人,而今卻喚雲煙爲主人?而云煙似乎很想那個男子來接她離開,可是那個男子卻說時機未到,天命不可違?
這樣一個神通廣大的男子,怎麼可能會是雲煙的下屬呢!
他可從未見過,有屬下敢違背主人命令,給主人規定離開時間的。
所以,扈江離一定不是雲煙的屬下。可如果不是雲煙的屬下,那他又爲何要稱呼雲煙爲主人呢?
疑團重重,迷霧重重。有時間,他真要找長孫無忌來問問了。問問他怎麼會認識的扈江離,又怎麼會和扈江離有交易?帶着一名女子進宮救治雲煙?
蘇雲煙第二日便醒了來,醒來後就要了筆墨,然後就趴在桌子上開始作畫。
流雲水榭中依舊留着四名太監搭理,而芙蕖和碧蓮則被喚來長生殿,依舊作爲蘇雲煙的貼身侍女,伺候在蘇雲煙身邊。
芙蕖對於這樣不梳妝,只穿褻衣褻褲,不穿外衣長裙,赤着腳披散青絲,趴在那裡傻呆呆作畫的女子,實在是沒了辦法。
所以她便讓人去找了皇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來了,能勸勸她的好主子,趕緊穿了衣服梳了妝,洗漱過吃點東西吧!
長孫觀音婢一直擔心蘇雲煙醒來會大鬧,所以一聽到蘇雲煙出了事,她便趕緊帶着人來了長生殿。
進到內殿中,她便看到那披散青絲的女子,沒有一點胡鬧的安靜作着畫。
她走過去,皺眉看着那傻呆呆像個孩子一樣,脣邊含笑執筆作畫的女子,她皺眉責備道:“怎麼回事?蘇姑娘醒來後怎麼不幫她梳妝穿衣,就讓她這樣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這鞋子怎麼也沒穿?你們怎麼就不怕凍病了她?”
芙蕖和碧蓮站在一旁很是爲難,碧蓮低頭回道:“回皇后娘娘,是蘇姑娘不讓我們碰她,我們一碰她……她就大吼大叫亂打人。”
“什麼?她不讓人碰?”長孫觀音婢眉心緊皺,她走過去俯身看着那作畫的女子,伸手想爲她撫下垂在臉頰的髮絲,柔聲笑對她說:“蘇姑娘,先把鞋子穿……啊!”
“娘娘!”綠繞和綠雲及時出手,才扶住了那差點被對方揮倒在地皇后娘娘。
蘇雲煙像被蠍子蜇了一樣,一雙眼睛瞪的
老大,驚恐的望着那餘驚未消的長孫觀音婢,渾身顫抖,忽然拋開了手中的毛筆,雙手捂着頭痛苦大叫了起來:“啊——”
芙蕖和碧蓮一見她這樣,碧蓮忙慌撿回了那隻毛筆。
芙蕖走過去撫平那張畫,接過碧蓮遞來的毛筆,溫柔的笑遞給了她:“蘇姑娘,沒事的!筆在這裡……你拿着它,畫畫,畫你的畫!”
蘇雲煙望着面前的那隻毛筆,她緩緩的放下了抱着頭的雙手,伸手拿過那支筆,便又低頭在那白色紙張上,安靜仔細的作起了畫。
芙蕖暗鬆了口氣,直起腰轉身看着那受驚的皇后娘娘,苦笑嘆了聲氣,搖頭無奈道:“娘娘您也看到了,她根本不許人碰她,只要有人一碰她,她就會這樣……很不安!”
長孫觀音婢也知曉這事很嚴重了!這不許人碰,以後這蘇姑娘可怎麼辦?她這樣癡癡傻傻的樣子,要是沒人管她穿衣吃飯,那她豈不是要餓死自己了?
因李世民他自己下令,長生殿不得有一絲喧譁。所以當他帶着德公公進入長生殿,那些宮人只是無聲的跪地行禮,並未發出一絲聲音。
李世民帶着德公公進了內殿,便看到長孫觀音婢和芙蕖她們一臉愁容。
他走過去,看到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趴在桌子上,安靜的執筆畫着畫的蘇雲煙,他皺眉不悅問道:“怎麼回事?”
芙蕖和碧蓮見龍顏微怒,便雙雙低頭跪在了地上。
綠繞和綠雲對着那君王跪地行禮,低頭遵從長生殿規矩,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長孫觀音婢見他走向蘇雲煙,她忙伸手攔住了他擡起的手,對他輕搖了搖頭:“別碰她,否則她又會受驚不安了。”
“受驚不安?”李世民皺眉看着長孫觀音婢,隨之他的手,還是嘗試的觸碰那作畫女子的髮絲,可他剛碰到對方的髮絲,手便被狠狠的拍了開。
蘇雲煙再次情緒失控,拋了毛筆,抱着頭大喊大叫:“啊——”
碧蓮忙爬過去撿起了毛筆,她和芙蕖起身提裙走了過去,芙蕖接過碧蓮手中的毛筆,溫柔的笑送到她面前:“蘇姑娘別怕!你的筆,拿着它,畫畫!”
蘇雲煙雙眼直直的看着那支毛筆,她放下了抱頭的雙手,伸手奪過那支毛筆,便又握着筆安靜的低頭作起畫來。
芙蕖她們全都長舒了一口氣,長孫觀音婢望着不願置信的樣子,對他搖了搖頭嘆息道:“皇上,你也看到了。蘇姑娘根本不讓人碰她,只要有人一碰她,她就會失控不安的大喊大叫。”
“怎麼會這樣?”李世民眉頭深皺,伸手想去再觸碰她,可又害怕再嚇到她,害怕她再那樣失控的抱頭大叫。他望着她被髮絲半遮掩的側臉,溫柔疼惜的喚了她聲:“煙兒……”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把她害成這樣子?她說的對,即墨白逸死了,蘇雲煙也跟着死了。
現在留在他身邊的她,只不過是個沒靈魂的驅殼,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做錯多少事……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懲罰着他過錯的軀殼。
“皇上……”長孫觀音婢發現,自從蘇雲煙出現後,她越來越無語來勸解這君王,越來越只能陪着這君王痛苦。
曾經聰慧的長孫觀音婢,已經因爲蘇雲煙的出現,慢慢變成了一個愚笨拙舌之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