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觀音婢聽聞蘇雲煙將那些宮廷繡娘,全給趕出了流雲水榭,她便帶着幾名宮女忙來到了流雲水榭。
流雲水榭一處水上六角亭,四周垂着雨過天青的軟煙羅紗,微風吹來,隨風輕輕舞動。
亭中支着一個方形繡架,繡架後的錦凳上,坐着一名青絲編成兩條麻花辮,繫着水藍色絲帶蝴蝶結,着一襲晴空藍交領襦裙的女子。素手纖指拈針繡花,低首垂眸,神情淡然,安靜中透着認真。
芙蕖和碧蓮伺候在亭子外,見到長孫觀音婢前呼後擁而來,她二人低頭忙走下石階,彎膝行了一禮:“皇后娘娘!”
“嗯!”長孫觀音婢看了她們一眼,目光便投向了那雨過天青羅紗後,那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上。藍色,每次看到蘇雲煙,她似乎都總是一襲藍裙,藍的那麼純淨,純淨的那麼美麗。
蘇雲煙也聽到了芙蕖她們的請安聲,她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放下了那兩枚繡花針,擡頭望向了那亭外的皇后娘娘。
她微蹙眉心,便起身離開了繡架,走向亭外,伸手拂開那雨過天青紗簾,她藍色的繡鞋輕踏石階,繡鞋尾的金鈴叮叮作響。
她緩步到了長孫觀音婢身前不遠處,雙手交疊貼在腰側,垂首彎膝行了一禮:“民女,見過皇后娘娘!”
長孫觀音婢走過去伸手扶起了她,看着她純真的模樣,對上她清澈的眸子,她不經有些羨慕她,又有些心疼她。
長孫觀音婢對她微微一笑,便牽着她微涼的小手,向着那六角石亭走去,望着那雨過天青軟煙羅,她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淺笑:“蘇姑娘可知,這流雲水榭的一切,都是皇上爲你親自準備的呢!大到擺設,小到這些裝飾,就連這水榭的匾額,也是皇上親筆所書寫的呢!”
藍色,純淨的藍色,像極了蘇雲煙的藍色,這流雲水榭中的簾子,幾乎全是這純淨美麗的雨過天青色,這薄如蟬翼的軟煙羅,多像那迷離的雲霧青煙啊!
蘇雲煙面無表情的低垂着眸子,隨着對方進了亭子。自古以來,只要男人想討一個女人歡心,哪有不用心思的?
對於那些心思,她不缺,因爲司城哥就對她很用心思,而那些心思都是真摯的,不摻雜任何心計算機的真心之意。
“蘇姑娘,雖說男子爲了討女子歡心,會常用不少心思,可是皇上他……”長孫觀音婢牽着她的手,微蹙眉心,眸光疼惜的望着她,輕嘆了聲:“蘇姑娘,他是皇上,一國之君肯花心思去討一個女子歡心,那便不是花心思了。而是,真得動了心!”
蘇雲煙這時候總算有了些反應,她擡眸望着那又在勸她的皇后娘娘,她苦笑搖了搖頭:“皇后娘娘,民女是有夫之婦。以後這樣的話……娘娘還是不要說了吧!”
古代,訂了婚,過了文定,合了八字,便已算是夫妻。
而她和司城哥,按照古代來說,已經是夫妻了。
“蘇姑娘……”長孫觀音婢還想拉着她說些什麼,可對方卻已經抽回了小手,轉身走向了繡架後,落座在錦凳上,拈針低頭又安靜的刺繡了起來。
流雲水榭並不是很大,一條通往水榭九轉石雕長橋,前後兩排房屋,西面有一座六角石亭,也就是蘇雲煙現在待的石亭。
所以當大楊妃帶着人前呼後擁,排場比長孫觀音婢還大的闖進流雲水榭,那些攔阻宮女的爲難聲,便隨風傳了來。
“楊妃娘娘,皇上說過,在蘇姑娘繡制繡畫期間,任何人都不得……啊!”
“小蹄子,你作死是不是?娘娘的路你也敢攔?”
蘇雲煙聽到這聲公鴨嗓似的聲音,她那沒落下的一針,卻是再也落不下去。她放下針,眉頭深皺,臉色極其不好看的起身出了石亭。
“蘇姑娘……”長孫觀音婢聽李世民說過蘇雲煙的脾氣,知曉她性子極其不好,而且最容忍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撒野。
而今這楊妃如此大鬧流雲水榭,這蘇姑娘又氣沖沖的跑出亭子,看這架勢……恐怕是要鬧出大事來了。
長孫觀音婢忙走出亭子,在她貼身宮女的攙扶下,她正要去追蘇雲煙,可一想,便又回頭吩咐了聲:“芙蕖,你和碧蓮立刻去找皇上,就說……蘇姑娘有事!”
唉!這時候也只能希望皇上來了,能勸阻住蘇雲煙和楊妃的爭執吧!
“是!”芙蕖和碧蓮應了一聲,便轉身向着另一邊走去,走下幾階石階,她們二人便上了一個竹筏,從一處掩密的水路,在垂絲如碧紗的垂柳遮掩下,自這處水路離開了流雲水榭。
長孫觀音婢緊趕慢趕,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只見蘇雲煙揚起手,狠狠的甩了楊妃身邊的主事公公一巴掌。她執帕擡手掩嘴,心中嘆了聲氣。皇上說的真沒錯,這位蘇姑娘的脾氣,當真不是一般的火爆啊!
楊妃見她打了自己的人,她氣得怒指那藍裙女子,氣得臉色通紅,咬牙切齒:“你……竟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這就算放肆了嗎?”蘇雲煙眯起眸子,勾脣一笑,緩步靠近對方,微笑輕聲柔語道:“那你信不信,你再這樣指着我,我就會讓你變成缺指妃子?”
大楊妃嚇得收回了手,怒瞪着美眸,死死的盯着對方,咬牙切齒道:“蘇雲煙,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對本宮如此無禮!”
“這樣就算大膽了?就算無禮了?”蘇雲煙伸手拉過她的手,五指緊握着她纖細的手腕,眸光冰冷,脣含冰冷的微笑道:“楊妃,你如此的嫉恨我,讓我忽然覺得,你真像是會恨到想殺我的人呢!告訴我,我身上的箭毒木之毒,可是和你有關?”
“你……你胡說什麼!箭毒木劇毒無比,見血封喉!你要是真中了箭毒木之毒……怎麼可能還活着?”楊妃很沒有底氣的說道,她豔麗的容顏,變得有些發白,眼神閃躲,紅脣微微顫動,似乎是在忍受疼痛,又似在心虛害怕。
蘇雲煙微笑的看着她,搖頭憐憫的嘆息道:“被寵壞的小公主,而今天下已不是楊家的了。一個君王,他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愚弄。而你的君王,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你可要小心了,千萬別讓他發現了什麼,否則啊!他就算不要了你的命……也是不會再寵愛你了,我的小公主!”
蘇雲煙緩緩的鬆開了她的手腕,似欣賞的,望着她恐懼看她的模樣。她微微一笑,溫柔至極的對她說:“我
的小公主,以後不要這樣了!我不喜歡別人挑釁我,更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撒野。好了,請離開我暫住的流雲水榭,回你自己的宮中吧!”
楊妃被一個比她小的野丫頭,如此這樣像對待孩子一樣的哄着,她剛因恐懼消失的怒火,此刻又猛然竄了上來,她眯眸咬牙道:“來人,將這個刁民……給本宮拿下!”
“是,娘娘!”那名被打的太監捂着紅腫的臉,低頭應了聲,擡頭怒瞪着蘇雲煙,一揮拂塵尖着嗓子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刁民拿下!”
“都給本宮住手!”長孫觀音婢一見那些人要對蘇雲煙不利,她皺眉威嚴喊了聲,走過去不悅的看向了那名太監:“福公公,你好大的膽子啊!連皇上的客人也敢動?”
“皇上的……客人?”福公公一聽蘇雲煙是皇上的客人,便猶豫的轉頭看向他的主子楊妃,眼神詢問是不是還要動手?這可是皇上的客人,要動了這丫頭,對皇上那邊可不好交代。
楊妃剛見到長孫觀音婢的時候,雖然有些詫異她怎麼會在這裡?可是這會兒,因爲對方拿皇上威脅她,她氣紅了臉,怒瞪着那藍裙女子,勾脣諷刺一笑道:“一個奉旨來長安的繡娘,何時變成了皇上的客人了?呵呵!這身份可擡的真是高啊!你一個野丫頭消受得起這份福氣嗎?也不怕折了你的壽,你這個短命鬼!”
“楊妃,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如此詛咒她!”一襲明黃龍袍的李世民,負手自九轉石橋怒氣而來。
在他的身後,還跟着粉色齊胸襦裙的李華容。
那小公主被她皇兄一聲怒吼,嚇得執帕掩着胸口,很是乖巧的跟在那龍行虎步的君王身後,低頭縮着脖子,向楊妃投去了一個嘆息的目光。
唉!這下完了,楊妃死定了!竟然這樣詛咒命不久矣的蘇雲煙,那不是在戳皇帝哥哥的心窩子嗎?
“皇……皇上!”楊妃聽到李世民的聲音,便臉色蒼白的轉過身去,當看到那滿身怒氣向她走來的君王,她便嚇得跪在了地上:“皇上……見過皇上!”
“皇上!”整個流雲水榭中,除了蘇雲煙和長孫觀音婢以外,其他人全都跪了下來,噤若寒蟬的迎接着龍顏震怒的君王。
蘇雲煙見到那個人到來,她眉心微皺,轉身便要離去。
“蘇姑娘……”長孫觀音婢拉住那要走的藍裙女子,溫柔的笑望着她:“蘇姑娘,皇上來看你,你這樣走了……不好!”
蘇雲煙眉心緊皺,一臉不快的冰冷道:“我說過,在我刺繡期間,流雲水榭不歡迎任何人。皇后娘娘飽讀詩書,那也應該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任何人,就無論是什麼人不請自來,我都不歡迎!”
長孫觀音婢微蹙眉,無奈的望着她,嘆氣搖了搖頭,溫和笑問道:“蘇姑娘這話說得,豈不是說我這不請自來的人,也是很不受歡迎的了?”
“皇后娘娘,我……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雲煙眉心緊鎖,清澈的眸子望着對方,苦笑的搖了搖頭:“皇后娘娘,您是一個好人。所以,請不要再爲難民女了!有些事,民女真得不想被人勉強,抱歉!”
她低頭擡手輕拂開對方的手,神情漠然的向着那座石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