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的街道上,還飄浮着淡淡的白霧。
一個身穿湖綠色交領襦裙的女子,正躲躲閃閃的跟蹤着前面的一個披着灰白斗篷的人。
有幾個起得早的乞丐和撿糞的老頭,見到這個情景,不由得心下奇怪地多看了幾眼。
蘇雲煙見對方竟然出了城,心下便更好奇了!所以她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隨着對方身後,偷偷摸摸的跟了出城去了。
當來到城外後,沒過多久,她就把人跟丟了!蘇雲煙擡起手來,撓了撓頭:“人呢?怎麼一眨眼就沒了啊?”
“我在這裡!”一個無奈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蘇雲煙驚嚇的轉過身去,看到對方正一臉無奈的看着她。她嘿嘿一笑,走過去尷尬的笑說道:“原來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爲跟丟……”她奇怪地看着對方的打扮,不明白即墨白逸爲什麼不睡覺起那麼早,還穿成這樣一個人出城?
即墨白逸看着歪着頭打量着他的女子,不禁皺眉問道:“爲什麼偷偷摸摸的跟在我身後?”他原先也並未留意,直到出了城。他才發現似乎有人跟在他身後,並且踏斷了地上的枯樹枝。當他聽到那細微的聲音時,便閃身躲了起來,想看看跟蹤他的到底是誰?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蘇雲煙低頭玩着頭髮,囁囁嚅嚅,小聲說着:“我……我起來喝茶……聽到有開門聲……就好奇的自窗口看了眼。結果就看到你……打扮怪怪的賊兮兮的出了門,所以我好奇,就跟出來了。”
他賊兮兮的?即墨白逸無奈的嘆了生氣,擦過她的肩膀,順着一小小路,繼續往前面走去:“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蘇雲煙擡起頭來,見眼前已經沒人影兒了,便轉過身去,揮着手喊了聲:“哎,我不知道回城的路啊!哎!老闆,你等等我啊!別把我一個人丟這裡啊!”她見對方不理他,便提裙小跑着跟了上去。
即墨白逸無奈的搖着頭,繼續往前走:“順着你來時的路回去,到分叉路口時,走東邊的那條路,便可以直接回城了。”
蘇雲煙追上他,抱着他的胳膊,大喘着氣,看了看四周,山裡霧氣大,放眼望去,根本看不清楚這裡是哪裡。陰森森的,白濛濛的,還有野獸聲,好可怕啊!她緊抱着即墨白逸的胳膊,死命的搖了搖頭:“我不要啊!老闆,這山裡有野獸,我回去時……要一個不小心……被野獸吃了怎麼辦?”
即墨白逸任她抱着他的手臂,腳下不停的繼續往前走着:“你放心吧!要是遇着野獸,它們肯定比你先逃跑。”這個出了名的母老虎,就算是真老虎見了她,恐怕也會被嚇跑吧?
呃?該死的蛇蠍美人。蘇雲煙怒瞪着那暗罵她的人,生氣的哼了聲,扭過頭去,不再理對方。她就算是隻兇悍的母老虎,可也比他這個蛇蠍美人要好得多。
即墨白逸任對方抱着他的胳膊走了一會兒,才關心的問了句:“冷嗎?”
蘇雲煙扭回頭來,瞪着眼睛,一臉不快道:“本來是不冷的,抱着你就嫌冷了。”
即墨白逸低頭看着那嘟着嘴的人,無奈一笑,戲說道:“既然冷……那就別抱了!被你這樣抱着,其實也令我挺不舒服的。”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女人
竟敢對他如此放肆了?不過也怨他自己,自從出了白玉龍那件事後,這個小女子總是神經兮兮的。爲了安撫她,他便對她好了些,沒想到,就被這女人蹬鼻子上臉了。
蘇雲煙扁着嘴,看着陰森森的山林,小聲的顫音問了句:“老闆,你……你沒事……跑這裡來……做什麼啊?”
即墨白逸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冰冷。眼中有一絲一閃而逝的悲傷,隨後便被他慣有的冷漠所替代:“祭拜!”
“祭……祭拜……祭拜?”蘇雲煙全身打了個冷哆嗦,聲音顫顫的問了句:“你祭拜誰……拜誰啊?”
即墨白逸腳下未停的,冷漠的說了句:“我母親。”說完,便轉身走向了一片被白霧所朦朧的密林。
蘇雲煙愣愣的站在密林外,直到一聲鳥叫,她才驚醒過來。看到已經快和白霧成一體的灰色身影,她苦着臉喊了一聲:“老闆等等我啊!別丟下我一個人啊!”嗚嗚嗚!這裡好可怕啊!而且不只有野獸……還有死人啊!
即墨白逸此時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並未理睬身後的聲音,而是自己一個人繼續往目的地走去。直到身後再沒了聲響,連絲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都沒有了,他才驚覺的停下腳步來。他回過身來,見身後已經沒了蘇雲煙的身影,連她的叫喊聲也沒有了。
他心中不安的開始往回走,一路上仔細查看着四周的風吹草動,面色寒冷,聲音中夾雜着一絲焦慮:“蘇雲煙……雲煙……你在哪裡?蘇雲煙……”
蘇雲煙在迷霧裡摸索着,正在她害怕的時候,忽聽一個聲音在叫她的名字。她看到那抹在霧裡忽隱忽現的身影,高興的大喊着跑了過去:“老闆,老闆,我在這裡啊!老闆,嚇死我了,我以爲你丟下我不管了!”
即墨白逸感受到懷裡人的存在,心裡總算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便生氣地問道:“爲什麼沒跟緊我?你知不知道這裡有很多毒蛇?你這樣到處亂跑,如果遇到了那些蛇……算了!走吧!”他反手拉着蘇雲煙的手,便不再言語的往密林走去。
蘇雲煙走在他身後,委屈得不得了道:“是你走得太快了,我就一下子沒追上你,你就不見了。”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幹嘛對她這麼兇啊?
走在前面的即墨白逸,頭也未回的冷冷的回了她一句:“之前讓你回去,是你自己非要跟來的。跟來了,又到處亂跑,出了事又能怨得了誰?”
蘇雲煙不服氣的擡頭瞪着他的背影說道:“可你也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片迷霧林中啊?”
即墨白逸停下了腳步,回頭冷冷的瞪着她:“如果你不跟蹤我,而是老老實實的在和雲入夢裡睡覺,會有走丟被困迷霧林中的事嗎?”
蘇雲煙見對方真生氣了,而且也是她理虧在先,所以便低下頭,彆扭的說着:“我只是奇怪你起……這麼早出來做什麼嘛!”再說了,她也是關心他嘛!聞人大哥總說他身體不好,她不是擔心他一個人出去,如果出些什麼事……那到時可怎麼辦啊?
即墨白逸鬆開了她的手,轉過身去,走了幾步,便蹲了下來,將竹籃裡的供品和香燭拿了出來,擺好後,他便開始靜靜的跪在哪裡燒着紙錢。
蘇雲煙看到那低着頭,跪在哪裡燒着什麼東西的
即墨白逸,她走上前,便看到了一個刻着黑字的青石墓碑。她倒吸了一口氣,原來即墨白逸這傢伙真是來祭拜的啊?不過他在祭拜誰啊?她蹲下身子,看到石碑上的字,刻着——慈母聞人海藍之墓。
蘇雲煙看着那墓碑上的字,眉頭緊皺了起來。就算她再白癡,她也知道,古代一向是男尊女卑的啊!女人嫁了人之後,死了後,墓碑上一般都會寫着什麼門什麼氏之墓啊!門是夫家的姓氏,氏則是自己的姓。可這個墓碑上……卻只寫了女方的名字,卻沒有夫家的姓氏。
即墨白逸看着墓碑,也不知道是說給蘇雲煙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母親是我父親在外面的女人,連他的偏房也不算。所以進不了祖墳,入不了族譜。只能埋在這個荒涼的山林間,每年……也只有在她忌日這天……我纔來看她一眼,爲她燒一份冥紙。”
蘇雲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墓碑,猶豫的問了句:“你不跟你母親……說點什麼嗎?”
即墨白逸看着母親的墓碑,冷漠的臉上,嘴角扯出一絲淡漠的笑:“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蘇雲煙白了他一眼,就勢跪在了他旁邊,合起雙手拜了三拜,然後點燃一炷香,插在香爐裡,拿着紙錢燒着,嘴裡嘀嘀咕咕,羅裡吧嗦得講着:“伯母啊!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忌日,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一定會給你買壺酒來的。不過啊!禮輕情意重啊!雖然我是兩手空空來的,可我給你帶來了你兒子的一系列信息啊!”
即墨白逸目光奇怪的看着旁邊低着頭,囉嗦的說着些莫名其妙話的女人。這個女人又要做什麼?她到底想說什麼?
蘇雲煙看着墓碑,嘆了生氣說道:“伯母啊!你可以放心安息啦!你這個兒子啊!雖然有些嘴巴毒,有時還很蛇蠍狠毒沒人性。可有時候啊!他心地還是很好的。而且啊!他又這麼有生意頭腦,人長得也跟妖精似得。當然,我這是誇他長得好看呢!看着他這張美麗的容顏啊!就可以想到,您當年啊!定也是位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對不對啊?”
“蘇雲煙,你說夠了沒有?”即墨白逸臉色寒冷,怒瞪着蘇雲煙,有些咬牙切齒道:“你再敢提那個美字,我就將那個美字刻在你的臉上,讓你永生永世都記得。”他真後悔去找她,早知道,就讓她被這密林的毒蛇咬死算了!這樣,他耳根也可以清淨了。
蘇雲煙驚叫了聲,瞪了他一眼,繼續對着墓碑說話:“伯母你聽到了吧!你看你兒子對我多差勁兒啊?這樣當老闆可不好,早晚沒工人跟他乾的。伯母啊!你在天有靈,記得託夢給你這壞脾氣的兒子,讓他好好改改這臭脾氣哦!”
即墨白逸懶得再理這羅嗦的女人,起身走開。在他轉過身後,嘴角出現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蘇雲煙見身邊沒人了,忙起身,看到哪又想一個人走,把她獨自丟在這恐怖山林裡的人。她回身對着墓碑鞠了一躬,雙手合起拜了拜:“伯母保重!下次再來看您啊!再見了!”說完,她便向着那抹將隱入霧中的人追去了:“哎,即墨白逸,你等等我……”
在他們離開後,一陣風吹起,揚起了落葉成陣,那些冥紙,無力地隨風翻滾飛揚飄落。似是聞人海藍在天之靈,欣慰的在飛中起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