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展梅不可置信地看着顧亞華,這個顧亞華已經不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單純可愛的清秀女生,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淚眼婆娑地看着她,聽着她狀如瘋狂般地坦露這十八年來只能壓抑在內心深處的痛楚。
當顧亞華說她就爲了這件事,恨透了徐展飛時,徐展梅傻了,她沒有想到顧亞華竟然會變成這樣,她不能接受,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可逆轉了,徐展梅的心碎了。
她的哥哥徐展飛就算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兩巴掌加一頓辱罵,打跑了一個賢妻,換來了一個怨婦,雖然在表面上,顧亞華還是像原來一樣逆來順受,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徐家上下,可實際上,她對他,再也沒有了夫妻的情份,剩下的,只是勾心鬥角和無盡地對抗。
“老公,我要讀書,現在孩子大了,我時間也多了,以前的學業荒廢可惜了。”這是顧亞華給徐展飛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其實上次打了她以後,徐展飛自己也很後悔,顧亞華本來就屬於冷美人,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喜歡她的這種不染風塵的感覺,那一次打她只不過是自己的醜事被她發現了,他需要一個臺階下來,不願意在她面前示弱。
他對顧亞華的愛是畸形的,一方面他欣賞她的冷豔,喜歡她的清高,愛慕她的冰霜,可另一方面他又受不了她對一切都沒有激情,跟她在一起平淡得就如一口深井,沉寂得令人窒息。
所以當顧亞華提出這個要求時,他馬上就答應了,只要她高興,做什麼都行,更不要說她只是去上學。
徐展飛征求了顧亞華的意見,花錢把她送進了S市財經學院成教分院辦的自學考試輔導班,學的是大專起點的會計專業,顧亞華學得很認真,以前她在民族學院學的是藝術專業,爲了她心底的秘密,她咬着牙堅持學起了枯燥的會計。
不到兩年,顧亞華已經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自學考試會計專業的大專文憑,還參加了會計上崗證、助理會計師的考試,拿到了合格證。
學完以後,她好像學上了癮,又一次向徐展飛提出了還要讀書的要求,反正讀書是好事,至於她爲什麼要這麼努力地學,徐展飛沒去問她,也懶得去問她。
顧亞華又一次報讀了本科起點的會計專業,同時還報考了中級會計師和註冊會計師、註冊稅務師,經過幾年的奮鬥,她不但取得自學考試的會計類本科文憑,還把與會計有關的大小資格、職稱、執業資格全都考過了。
能夠取得這些從業資格是很不容易的,在這幾年裡,有很多會計師事務所或者稅務師事務所都希望顧亞華去他們那裡上班,有些爲了行業註冊達標,甚至直接來跟她商量,就把她的執業資格證掛名在他們事務所裡,人不用去上班,一個月出幾百元給她。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來說,顧亞華都不爲所動,她纔不想去那些事務所上班呢,那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這一次,她又向徐展飛要求去報讀了MBA,對於她所學的一切,徐展飛從不過問,這幾年他也忙着在做自己的事,他知道黑社會始終是上不得檯面的,一直帶着手下的兄弟們在向正途發展,現在,正是他事業發展緊張之際,不過,徐展飛絲毫沒想到,他自己的夫人顧亞華已經通過學習成爲了他一心想招攬的那類管理人才,他只當她學習的東西都是好玩的風花雪月。
學習結束了,取得了MBA工商管理碩士的顧亞華開始了她計劃的第二步,她接受了一家大型製藥公司的邀請,出任了該公司的財務總監。
徐展飛這才發現,現在的顧亞華再也不是他記憶中那個膽小怕事,逆來順受的小白兔,如今的她,有學識又有才華,她的變化令他又一次對她充滿了狂熱的愛。
他一再要求她回來展飛集團擔任管理職務,意外地是隨便他怎麼說,顧亞華都不同意,她說她只對現在自己的工作有興趣,她的堅決令徐展飛大傷腦筋。
“那麼後來呢?我記得你工作了一段時間又回家閒着了,這又是爲什麼?”徐展梅已經深深被她所說的一切吸引了,禁不住追問道。
“後來?後來……”顧亞華喃喃地重複了一句,又一次陷入了回憶。
顧亞華很快在製藥公司財務總監這個職位上顯露出了她非凡的才華,對工作中遇到的任何問題她都能應對自如,公司裡的同事提起她都讚不絕口。
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許顧亞華不會這麼快就提前她的計劃,還會好好在製藥公司工作,只是這一切就如同被預先導演安排過一樣,一旦拉開大幕,一經登臺,就再也不能停止。
在她出任製藥公司財務總監沒多久後,徐展梅知道她工作了,纏着徐展飛也一定要到展飛集團工作,而且還說要當財務總監。
這幾年,徐展梅始終對徐展飛搶走顧亞華的事一直難以釋懷,在家裡經常當面給他難堪,還不時對他們夫妻的事指手劃腳,不過她還是沒有把自己曾經愛戀過顧亞華的事透露出來,所以徐展飛到死也不知道,她們倆曾經是拉拉。
徐展飛拗不過妹妹,知道她從小到大被寵壞了,只能同意她來公司上班的要求,不過他還是提出了讓她像顧亞華那樣去系統地學習一下,對於這點徐展梅也同意了。
自從開始工作後,顧亞華對徐展飛報復的心性也淡了,如魚得水的工作讓她找到了自身的價值,雖然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想通過學習提高自己,然後有一定的能力後也弄一個公司專門跟徐展飛對着幹。
現在她已經不這樣想了,馬斯洛理論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依次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排列,此時她已經獲得了自我實現需求的滿足,她再不是那個只知道呆在家裡靠着清心寡慾壓抑自己來換取各方面平衡的可憐小媳婦。
這段時間徐展飛回家來的次數也變多了,人都是這樣,以前總覺得顧亞華不過是被他用合法婚姻方式養起來的一個女人,啥也不懂啥也不會,可是此時,她自強獨立,充滿自信,令他從原來的俯視改爲了平視,又一次發現了這個女人迷人的地方。
只不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改善,長期的隔閡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徐展飛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習慣了呼來喝去,而顧亞華本來對他就沒有愛情,一切不過只是因爲責任、親情、還有那一對可愛的子女才勉強維繫着。
其實她也想好好過,她只是女人,不是超人,有哪個女人不想跟愛自己的人攜手共度一生,依偎在愛人能夠擋風遮雨的溫暖臂膀裡享受男人的疼愛和呵護?又有哪個女人願意自己披掛上陣親力親爲地打拼江山?
特別像顧亞華這樣的女人,她從來就沒有想當女強人的願望,她是柔弱的,小鳥依人類型的,現在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爲徐展飛深深地傷了她的心,她想爭口氣,她想要他的重視。
可惜世間的事總是陰差陽錯,特別反應在徐展飛和顧亞華這對怨偶身上,一個想要努力緩和夫妻感情時,另一個不屑一顧;而另一個想要把家庭這艘小船駛入正常的航道時,這一個卻又失去了耐心。
窗外的天空放晴了,可是一直在總裁辦公室裡對坐說話的兩個人,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陽光的燦爛,她們心底都滿滿地都是陰霾,各種複雜的感覺一齊涌上心頭,眼淚、微笑交替着出現,尤其是徐展梅,這麼多年來,她用外表的乖張戾氣掩蓋着內心對顧亞華的感情,可現在,一直還能再回去嗎?
顧亞華像是能夠讀懂她的心,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半埋着頭,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前面的桌子,停了很久,纔再一次訴說起來。
是徐展梅要求去展飛集團當財務總監的事,令顧亞華有一種危機感,她這才明白,原本她自己以爲對徐家的財產不感興趣,甚至對展飛集團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嫁給徐展飛既然不是爲情,那當然就是爲利。
她終於醒悟,自己走了一條曲線救國的漫長道路,以爲自己是想找回在徐展飛面前的尊嚴,甚至還天真地想自己去辦一個公司搞垮展飛集團,結果真實的原因都只有一個,在她的心目裡,展飛集團的一切資產都應該有她顧亞華一份。
她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殺進展飛集團,實現對展飛集團的掌控,要做到對一個經濟實體掌握最核心的機密,從財務入手無疑是最好的辦法,所以這纔是她爲什麼咬着牙堅持把最枯燥的財務會計系統學習,還取得了各種與之相關的證書的原因。
可是現在,徐展梅擋在了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