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小貝的請求下,楊子答應陪她去尋找她與小寶曾經的家,以便找到小寶在信裡說他偷偷藏起來的材料。
十年了,S市的城市建設變化太大了,慕容小貝家原來的房子早就被拆遷過,現在那裡已經修建起一片商住樓,根本就看不出哪裡是她家原來的地方。
楊子陪着慕容小貝順着那些可能是的方向,在這一大片小區綠化裡的每一棵大樹下仔細辨認着,儘管楊子在心裡覺得這不異***撈針,可看到慕容小貝一臉的認真和執着,他又不忍心掃了她的興,不願意告訴她肯定找不到。
小貝一直在辨認着一棵棵的樹,她不單單隻認槐樹,在這片小區裡只要是樹,她都會湊上去上上下下地看半天,彷彿在尋找着什麼標記,只不過她每看一棵樹,心情就低落幾分,臉色也難看一點,只是沒有把這一片都尋找辨認完,她又怎麼能甘心,又怎麼會死心。
跟在她身後的楊子又幫不了她,問她那棵樹是不是有什麼標記,她只顧着往前一邊走一邊看着,又不肯跟楊子說,害得楊子只好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在她後面,任由她自己一棵樹一棵樹去辨認着。
小區裡面的景觀不錯,如果不是慕容小貝行色匆匆,幾乎令楊子產生一種錯覺,他跟慕容小貝是來這裡休閒的,楊子苦笑着搖搖頭,暗笑自己怎麼會升起這種想法。
就在這時,慕容小貝突然站住不動了,正在埋頭想事情的楊子差點一頭就撞在她身上,他及時剎住腳步,順着慕容小貝的目光往前看去。
眼前是一棵粗大的銀杏樹,因爲是十一月份,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只是在齊人高的地方釘着一個胸牌,上面寫着“銀杏,1901年種。愛護古木,人人有責。”
小貝怔怔地看着這棵銀杏樹,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猛然間,她急急地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樹下,仰起頭看着這棵百年老樹,一滴淚又一次從她的眼眶滑下。
“楊子,我記得這棵樹,當年它就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離它沒多遠,就是我家院子裡的槐樹,可是……”慕容小貝忍住心裡的激動,輕輕撫摸着銀杏樹粗大挺直的樹幹,轉過頭向楊子說道。
她沒說出來的話楊子知道,因爲在這棵樹邊上,只了一些花草外,再沒有其它的樹,也就是說,慕容家的那棵槐樹,早在舊城改造,拆舊建新的時候被砍掉了,她哥哥慕容小寶埋的東西,說不定也早被人挖了出來當做廢物扔掉了。
現在這裡除了這棵樹,周圍只有一片綠地,連方位都分不清楚了,不管慕容小貝站在銀杏樹下向哪個方向打量,她都想不起來,自己家的朝向應該在哪邊,“唉……”小貝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留戀不捨地張望着,向着銀杏樹對着的四個方向,每一邊都認認真真地看着,好像要把這裡的一切都刻在心裡,永遠地保留起來。
她知道,今天以後,她就將徹底和哥哥告別了,十年了,她無數次地幻想總有一天能和哥哥重聚,不管希望有多渺茫,她始終不願意相信哥哥已經不在了,可是現在,就算再不願意,她也只能面對事實,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猛然想起在學校臨畢業前的那一夜,她的心那麼的疼,那一定是哥哥,是哥哥出事的時候,不得已用了那樣的方式來向自己告別,卻讓自己感同身受了他的痛苦,可憐的哥哥,他曾經答應爸爸媽媽要好好照顧和保護自己,一念之差,行錯了路,終於招來殺身之禍。
小貝兩腿一軟跪在了銀杏樹下,輕輕撫摸着銀杏樹幹,就好像那就是她的哥哥慕容小寶一般,她把臉慢慢靠了過去,貼在樹幹上輕輕地摩挲着,只有這棵樹了,一切的一切,她的心像在苦水裡浸過一樣,苦得發酸。
“走吧……”看到慕容小貝惆悵的樣子,連楊子都跟着心酸起來,像她這種失去親人,就連回憶的權利都被剝奪了,確實令人心碎,他怕她在這裡會哭出來,還是硬起心腸勸她離開。
不知道爲什麼,在楊子面前慕容小貝總是會表現出她不爲人知的另一面,她的脆弱,她的情緒低落,也許是從楊子向她瞭解她曾有的過去那一天開始,面對楊子這個能令人安心的人,一向心高氣傲把自己的內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貝,像是找到了一個知心人,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朋友。
是的,朋友!此時跟着楊子從小區離開的慕容小貝在心裡找到了自己給楊子的定位,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其實走得很辛苦,沒有親戚,沒有朋友,因爲執着於心理學的研究,更爲了心裡要尋找到哥哥下落的執念,她對所有的人都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也許跟她關係唯一能說得上親近的算是倪曉美,她的高中同學,死黨、閨密,若干年不見,卻依然親密無間,可她心裡的一切又怎麼能夠向曉美訴說?沒有人能夠走近她的內心,沒有人!
儘管楊子是爲了查案才與她接近的,可是楊子切入的契機本來就是她心裡沉重揹負着的包袱,她內心的秘密,如今在這個外冷內熱的刑警面前,恰恰變成了他們倆人交流和相處的基礎,就連她對楊子的稱呼都在不知不覺中,由楊警官改成了直呼其名。
只是,慕容小貝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事,她皺起了清秀的柳眉,顯得有些躊躇地輕輕嘆了口氣。
楊子渾然不覺慕容小貝內心的思想變化,他只是默默在前面向着停車場走去,既然慕容小貝這裡已經洗脫了嫌疑,唯一的線索就在那個失蹤的花匠身上了,不知道小胖他們查得怎麼樣了,這個案子的突破口到底在哪裡?想到這裡,楊子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坐在車上,看着時間已經是中午,慕容小貝強行邀請楊子去吃午飯,她振振有辭地說:“楊子,你不能拒絕,現在本來就是到吃飯時間了,再說了,上次我請你吃飯,你趁我不注意把帳結了,無論如何我要回請你一次。”
她突然停了下來,說了一個讓楊子再也不能狠心拒絕的理由:“楊子,我再也找不到我和哥哥的家了,再也沒有哥哥留下的信息了,我……我再也沒有哥哥了,你就當我的哥哥吧!”
這句話說完,小貝的眼睛又紅了,儘管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衝口而出,讓楊子當她哥哥的話,可是此時她毫無顧慮地把這句話說出來,心裡反而覺得非常穩妥,只不過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從今以後,她不得不正視,哥哥早就離她而去,不得不接受,這個世上,再沒有疼她寵她保護她的哥哥,她的心還是不可抑制地抽疼起來。
一個可怕的字眼出現在她腦海裡:家破人亡!天,沒想到這麼嚴重的一個字也會用在自己身上,一時間,就連這個心理素質極好,對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如的心理學碩士都受到了來自這個詞所含的心理暗示的影響,讓她突然間感懷着自己的身世,可憐巴巴地望着楊子,期望他的同情與關愛。
楊子聽到慕容小貝的話愣住了,不過他沒有分毫猶豫,馬上就點頭答應了,至於他這一答應,順帶把與小貝共進午餐也答應下來了,就沒人去深究了。
聽到楊子答應了自己,慕容小貝像個孩子一樣破涕爲笑,如果不是楊子正在開車,估計她已經高興地拉着他的手跳了起來,這是從她失去了母愛,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哥哥之後第一次感到有了依靠,再不是孤伶伶一個人了,從今天開始,她有了哥哥。
爲了妥善解決張青田還有慕容小貝的事,楊子再次來到了展飛集團,坐在顧亞華面前,當着她和徐展梅的面,楊子把張青田以及慕容小寶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她們倆人聽。
雖然對徐展飛是如何發家的,這兩個女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此時當她們聽到十年前徐展飛造下的孽時,還是忍不住唏噓起來,特別是顧亞華,她的心腸是很軟的,所以聽到楊子詢問她們會怎麼處理這件事,顧亞華毫不猶豫地說:“楊警官,你放心,既然是因爲展飛而起,我們肯定會妥善處理,一個是張青田以後的工作問題,一個是對他的安撫和賠償問題。至於慕容小寶,這個就需要和他的妹妹慕容小貝協商了,看看她能夠接受什麼樣的補償。”
說完,顧亞華看了徐展梅一眼,想聽聽她還有什麼意見,徐展梅根本沒有想到原來慕容小貝與自己家的淵源竟會如此複雜,她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說自己對顧亞華的決定沒有異議。
從展飛集團告辭出來,楊子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算是圓滿地解決了,現在所有的重點得放到那個失蹤的花匠身上了,不知道小胖他們調查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