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肌肉的聲音終是停了下來,240027依舊靠坐在地上默唸着。
“呃,你得把名字告訴我吧?”貓王吃飽了,開心得打着飽嗝,總算想起還沒有詢問這屍體堆中唯一活人的姓名。
半年以來頭一次吃那麼飽,貓王幸福的撫摸這自己的肚皮。
屍體腐敗得太快,饒是這裡的條件已經把屍體的腐敗速度降到最低,可它還是有半年多的功夫得靠着啃骨頭過日子,這磨牙的食物無論是對牙齒還是對胃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當然,營養也差得遠了。
啃骨頭的日子裡,貓王最多的念頭就是:這鬼玩意,爲什麼狗這麼愛吃?
一年一次送屍體的頻率,在貓王看來稍微慢了點,它憤恨自己當時這麼會頭腦一熱跑進這裡。更重要的是,自己爲什麼沒考慮好怎麼出去。
挺着滾圓的肚子,貓王挪到了沒有回答它問話的人類身邊,這次是不得不站着走了,趴下來後因爲肚子的問題,它總有兩隻爪子撈不着地面。用前爪蹭掉粘在鬍鬚上的細小肉末,它大大咧咧道:“這樣很不禮貌,你沒受過教育嗎?你是個男人,要有紳士的風度,禮貌性的問題即便對着敵人,也應該回答的。”
貓王這樣站在面前的嘮叨,很容易就打斷了240027的默唸,沒有睜眼,他無奈的回答道:“240027。”
“240027?”貓王不滿意這樣的回答:“這樣的回答,在我看來是搪塞,這樣的號碼,除了軍隊,就只有囚犯才用,你應該給我一個名字,有名,有姓,就算是原始部落裡的人,也該有一個名字吧?”
“名字?”240027茫然,苦苦思索的結果是沒有答案:“我把名字丟了!”
“丟了,你開玩笑吧?”貓王一個激動,差點把自己的鬍子給抓了下來,疼得直摸那尖長的臉蛋:“你們人類的名字,基本上都是父母給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尚且不敢毀壞,給你的名字,你居然丟了。你當我是白癡?”
父母!
240027睜開眼睛,精光一閃,嚇得貓王趕緊一個後空翻,退了老遠,可這人類並沒有其他的動作,眼中的精光過後,立即黯然道:“我沒有父母,沒有……”
貓王雖然沒有和人類有過交流,但圖書館數十年的生涯並不是白待,除了沒事啃掉幾本書填填肚子外,它也看了不少東西,艱難彎腰鞠了一躬道:“對不起。”
“沒關係。”240027在下意思接口回答後,纔想起,這一句對不起,在自己生平竟是從沒受過的禮遇,這禮貌用語彷彿一直與他無緣,粗暴的喝罵倒是在戰鬥中學了個十成。感動中,向老鼠道:“我也得道歉,我確實有把你當食物的想法。”
貓王明顯沒有想到這句對不起換來的是對方的坦誠以待,對人類詞彙的欽佩之餘,彈撥着長長的鬍鬚尷尬的笑道:“沒什麼拉,我們彼此彼此,嘿嘿。”
笑容無論何時都是化解敵意的最好辦法,儘管笑容來自於老鼠,可只要看得出來,就一樣起效果。
一人一鼠相似而笑,敵意頃刻化作雲煙飄散。
“你叫我莫知鴻吧。”240027給了貓王另外一份記憶中自己的名字。
“莫知鴻?這名字好爛啊,是剛纔你自己取的吧?你可以多考慮一下,再想一個好點的。”敵意消散,貓王立刻和這人類親近起來,搖晃走近,跳上240027的大腿,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了下來道:“其實,我也沒有了父母呢!爸媽把我生下來後,那幾天下正大雨。洞裡漲水,我們就頭咬尾,連了一長串搬家,我那時還是一個沒睜開眼的小傢伙,倒黴的被老爸排了在最後,結果一個沒咬緊,就自己把自己給弄丟了。”
“我很不幸,他們並沒有發現我丟了,”貓王撫摸着自己的肚皮,幫助消化:“但我也很幸運,就那時候,我突然聽得懂任何動物的說話了,我成了使者。”
貓王輕巧熟練得捻動一隻前爪上的兩根指頭,打了個響指,替身赫然出現在它旁邊,如同推銷員般的老鼠得意洋洋道:“一代使者,強大的象徵。”
它的替身就像一臺電腦顯示屏幕,隨着它吐出每一個清晰的人類語言,屏幕上就彈跳出240027看不懂的一些字符。
最搞笑的是,這個顯示屏樣的東西,還有兩隻細長的手,一隻手上,拿着黑板擦一樣的東西,當一句話結束後,手臂一揮,哪些符號就消失無蹤,另一隻手不停撓着後背,不知道在幹什麼。
“你也是使者,應該看得見它,”貓王該撫爲拍,肚皮發出嘭嘭的飽滿聲:“很奇怪的是,它並不是人形,一般使者的替身都是人形的,可能因爲持有人是動物的緣故吧。”
“我雖然是一代使者,很可惜,我的替身並不是攻擊型的,他幾乎就是一個翻譯機。一代使者和遺傳下來的二代三代能力上有很大的區別,我擁有替身後,就立刻知道了替身能力,所要作的只是加強訓練而已,並不像二代那樣需要自己學習和掌握,”貓王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交流的對象了,一開了口,話就沒完沒了:“就在剛擁有能力的時候,我選擇了烏龜的壽命,真是該死,我後悔了。我成了一隻活了大約100年的老鼠,見鬼,我成老鼠精了。”
“活着,很好啊!”莫知鴻不解,在硝煙瀰漫的戰場,戰友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希望明天還能看見你!
這一句禮節上的對答成了戰友之間最美好的祝願。
“你哪裡知道一隻長命百歲的老鼠的苦處?”貓王說到這裡,憤怒了,兩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我是一隻老鼠!對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錢,沒有權利,沒有力量,因此,我只能過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我像一個苦修僧侶一般,在圖書館裡靠着看書吃書睡覺混着日子。頹廢啊,悽慘啊,我不敢到街上去散步,不敢去食堂開葷,因爲我從書上看到了太多老鼠是怎樣死於非命的。”
“日復一日沒有半點變化的生活,活着不如死了,看書這樣有趣的事,重複上幾十年,不只是老鼠會厭煩的,更何況,我這樣一隻有着特意功能的老鼠,還不得不每天和雞毛氈子做艱苦卓絕的鬥爭,”貓王回憶起了他那一次勇敢的決定,音量也變得高了起來:“於是我根據很多書中的故事和信息,推斷出在聯盟首都的地下有一個巨大的墳墓,我決定去冒險,去證實這個推測的真實性,就像無數學者和冒險者一樣,作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
“結果,”貓王痛苦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方纔的豪氣盡化虛無:“我讓自己的生活環境更加惡化了,更重要的事,這裡早就被人發現了,狡猾的人類隱藏了這個消息,他們把我這個天才騙進了這個陷阱裡,該死!”
“不過嘛,在這裡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的,我這樣的天才,到哪裡都會發出耀眼的光彩。”貓王突然從莫知鴻的大腿上跳下,眼珠滴溜溜轉動:“你的能力要是能夠吧我們的糧食問題解決,我就把我發現的秘密和你分享。現在我們是和解了,但是反覆無常是你們人類的本性,我可不想哪天在夢中填了你的胃。”
莫知鴻眉毛一挑:“你怎麼知道我是使者?”
關於使者,也是在另一個記憶片斷中比較深的印象之一,在他所知的知識中,所謂使者,也就是一羣有特殊能力的人而已,這一代二代的區分,也就是一代是突然間得到能力的,二代三代的能力來自父輩,有比較大的削弱,且只有一個子代能繼承。
莫知鴻具有的能力就是二代能力,根據記憶裡看來,這能力偏重輔助方面,是用來強化身體素質和治療的。
真正另他發出提問的原因是:使者只有使用能力時纔會被經歷過生死一瞬,經歷過極大的精神刺激或者是另外的使者所看見,而沒有使用能力的他,就已然被貓王看穿。
這樣的問題提出來,貓王滿臉得意,裂着嘴道:“這也是我研究的發現之一哦,既然你如此好學,我就教教你吧。”
跳到那具被啃過幾口的倒黴屍體的臉上,撩撥了下屍體的眼睛後,貓王道:“使者死後,替身會自動尋找替他宿主,但在屍體身上還會停留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死者的瞳孔會有蛛絲般的血絲呈反射狀分佈在四周,你可以過來看看。”
想了想,莫知鴻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知道就行了,那麼,這和你說我是使者有什麼關係嗎?”
“直接關係沒有,”貓王用尾巴在屍體臉上掃了掃,把他的鼻子當作凳子,坐在了上面道:“但我發現,但凡運送到這裡的屍體,十有**的瞳孔都有我說的症狀,所以……”
說到這裡,貓王賣關子般停了下來,在等着莫知鴻提問。
停了半天,莫知鴻依舊兩眼直視貓王等待回答,可卻硬是沒有開口,其實他也能夠猜出貓王作出推斷的原因了。
貓王很失敗的搖搖頭,最終忍耐不住,開了口:“所以我覺得,這些人都是被清除的人物,放在這裡的原因,可能是便於聯盟在小範圍內尋找新誕生的使者加以培養控制。”
莫知鴻迷惑不解,他的推測只是貓王根據剛纔陳述的那一共性作出判斷,但貓王的說辭讓他又有點迷惑了。
莫知鴻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物,對這世界的瞭解也僅限於零零碎碎的記憶,貓王這樣跳躍性的思維即便是身處於此的人也不一定明白,更何況是他。
“高估你的理解能力了,”貓王搖頭晃腦,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在因爲這個在生氣,看上去更像是因爲有話可說而高興:“簡單點說,就是我發現這裡的死人基本上都是使者,並且根據情況得出推斷,得出了他們都死於大陰謀的結論。至於其他東西,不懂就算。”
“先告訴我你的能力吧,”貓王期待道:“有很多使者能在關鍵時刻起作用的。”
“我的能力?”莫知鴻擡手看着手掌,他不確定能不能使用得出這看起來像別人的能力。他照着記憶中的樣子去做,集中注意力,凝神手掌,內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