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的山峰上，一樣也分四季，上到一半山崖，已然能讓人體會到冬季的寒意，莫知鴻能感覺到貼在自己背上的虛月兒，正輕輕的打着哆嗦。
“你很冷？”莫知鴻停下來的向上的攀爬。
“我不會成爲負擔。”虛月兒的堅決，讓莫知鴻又重新邁開了腳步。
很難想象青雅這種鳥兒究竟有多大的秘密，在寒風肆虐的山頂平原區域，這種有着三層眼皮的鳥，像是被忽然貫注了活力一般上下翱翔，遠比在祈雪手中的的時候要快樂得多。
“你打了祈雪妹妹？”幾乎是同時從毛球的身上想到了祈雪，但卻是虛月兒開口詢問。
“如果你認爲有必要，我回去會向她道歉。”莫知鴻解開身上的西裝，不顧虛月兒的阻止，硬掛在嘴脣發紫的姑娘身上。
“不是必要，是必須。”虛月兒沒有繼續倔強下去，披上幾乎蓋住一半腿的西裝，仔細檢查着槍械的靈活性。
在蠻蛇峽谷居住的人們，無論大人小孩，都對槍械的知識略知一二，只是若論及改裝，還是精於此道的獵人們更勝一籌。虛業遺留的這把槍，就是兩年前清理屍體的紀念品之一。
莫知鴻沒有再和虛月兒辯解，在本就認爲錯誤的事情上和別人爭執，在莫知鴻看來只是一種無謂的倔強——有時候，認個錯其實很簡單。
兩人的停頓惹惱了不耐煩者，毛球在邊上不焦急的鳴叫，呼嘯的風聲讓它那種難聽的聲音失色不少。即便再如何有靈性，它終究只是一隻鳥兒，在回到屬於自己的天地之中，很快就忘卻了剛纔的悲傷。
“走吧！”莫知鴻沒有跨前一步，走在虛月兒前面，擋在了上風處。
虛月兒擡頭看了看莫知鴻的背影，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咬着嘴脣，將槍塞進了懷中。
在這種風雪中尋找獵人，即便是嗅覺及其靈敏的媚眼兒，也一樣艱難。但幸運的是，莫知鴻擁有着另一雙眼睛。
莫知鴻單手護着虛月兒，兩人都在看着不到三十步距離外，石坳下方的一團黑影。那漆黑的一團，不是風雪無法觸及的岩石的色彩，而是一個窩着身子杵着長槍的士兵。
毛球靠近這裡之後，便沒有發出聲音。震翅欲往那士兵方向上飛去的動作，已經完全可以說明，虛業的源晶，或者說是霓彩定然在這士兵身上。
“我們還不能確認。”莫知鴻攔住擡槍欲射的虛月兒，有些猶豫。
只是靜靜看着莫知鴻的虛月兒，卻讓他的腦海中，產生了奇異的想法：得了，你的善良永遠只能是錯誤，一路走來，你錯得太多了。一次次打斷你生活的，除了機器人，剩下的死誰？誰有會爲你這種無謂的憐憫而埋單？你還想再出現下一次這樣的事情嗎？你有幾個親人和朋友，夠你這樣揮霍？
人向我張口，我必還爪牙。莫知鴻壓住扳機的手，漸漸的鬆開了。
待莫知鴻的手離了槍，虛月兒毫不猶豫的照着哥哥的教導，將準星湊在了眼睛前方。
“砰！”槍聲響起。
那士兵應聲而倒，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虛月兒偏轉腦袋，用平靜中微帶一些波濤的眼睛，盯着莫知鴻扭轉過來的臉。
在槍響前，莫知鴻依舊沒有放棄心中的底線，閃電般出手，將虛月兒的槍膛壓向了下方。
可這忽如其來的舉動，並沒有讓士兵逃過一截，反而將他送入了死神的懷抱。
能在這真正的分界線上執勤的士兵，可不是在連營中駐紮的士兵能夠比擬的。有經驗的士兵，在狙擊這種老手時，都會準確的計算一段反應時間，而把準星壓歪一些位置。但這些，只被哥哥手把手交過開槍的虛月兒，是不知道的。
士兵在槍響時做了最完美的臥倒姿勢，可莫知鴻的阻攔，卻讓這一姿勢，恰到好處的送掉了他的命。
不做言語的兩人走到士兵邊上，剛纔還翻滾的士兵，此刻只是按住自己的脖子，一個勁的喘息，眼神也因爲渙散，而喪失了原本的色彩。
當渙散的眼神中映入莫知鴻的身影時，年輕的士兵在痛苦中多了一絲疑惑。分辨異族和人類，獵人和普通人，一樣是精英士兵的必修課目。這爲在邊疆上巡視了多年的年輕人，無論如何都不明白，冰雪山脈中的普通人類，爲什麼要取走自己的生命。
噴灑的熱血和翻滾的狼藉，又一次打破了血浴山脈的聖潔，便如山巒的名字一般，這裡的聖潔，從來就不曾長久。
虛月兒面無表情的在士兵的懷中摸索，直到掏出一個在風月中一樣閃耀着光澤的圓珠。
兩年來，聽到的只是獵人的殘忍手段，看到的也只是一具具挖去半截頭顱的屍體，莫知鴻第一次看到了這種，由一個完整生命孕育出的珍寶，一個應該在持有人的大腦中漸漸失色的寶石。
它們的美麗，是一個過錯。
“你知道自己剛纔想做什麼嗎？”虛月兒捧着哥哥生命的精華，用顫抖的聲音向質問道：“你知道嗎？”
“還想找他的同伴嗎？”莫知鴻沒有解釋，只是取過被姑娘置於一邊的長槍，一邊朝天開槍，一邊肆無忌憚的在風雪中釋放着自己的氣息。
無論在什麼地方，這種釋放氣息的方法，都是最引人注目的舉動。若是想引來自己希望引來的目標，卻還得是在合適的地點。
只有這士兵同夥的冰雪山脈之中，這種辦法無意是最簡單和直接的。很快，莫知鴻便感覺到了兩股生命力一前一後的向自己靠近。
“裝子彈吧！我留給你最後一槍。”莫知鴻將長槍遞給起身等待的虛月兒，彎腰在地上投下了綿延千里的種子。
冰雪下方的岩石，並不足以讓這些種子轉瞬間成長出一片森林，但莫知鴻充沛的能力，卻能讓這附近的一小塊地方，在最短時間內成爲由自己主宰的戰場。
焦急的心情讓來人已經無法壓抑自己的氣息，對方也深知此點，更加加快了奔來的速度。
可就在莫知鴻和敵人能面對面看清臉的時候，來人緩下了腳步。
莫知鴻壓住了虛月兒的槍，這一次尤其的堅決，而來人則攔住了身後的同伴，憤怒的臉上添上了激動的色彩。
天都一別已經兩年，雙方都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會在這種場合，會是這種情況。
曾經的同伴現已經身披軍裝，冰冷的容顏卻是分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