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箭像感覺到什麼一般,“錚”的一聲由一化七,呈一小圓繼續撲向莫知鴻的肩膀。
雖然方向上沒有變化,可已化作七隻的細長弓箭,自己給自己造出了抵禦匕首的空間。
近在咫尺的距離忽然出現異變,便是再強之人也難以變招,莫知鴻只來得及削飛較爲靠近匕首的三根長箭,便被餘下的箭簇紮了個正着。
在酒吧中腿腳並不利索的葛雷,從一棵矮樹後現了身,幾乎是撩着草地奔到了馬西前面,用背脊堵住馬西添好子彈的槍膛,端着手中一把奇怪的武器,對莫知鴻沉聲道:“莫先生,我們認輸了,能放我們一馬嗎?”
“巴斯死了!赫本也死了!”馬西瞪着血紅的眼鏡咆哮道:“你來幫我認輸?”
幾乎失去理智的憤怒,讓馬西頃刻間顯出了幽冥戰士的特徵。沒有注射強鈣補充素的馬西,身上冒出了無數蒼白的骨刺,將他整個包圍了起來。
放你們一馬?拔出4根箭簇的莫知鴻有些猶豫。
從箭尖上可以看出,酒店老闆的確沒有什麼敵意,長箭早已經取下了箭頭,射入肩膀的,不過只是幾根細長的箭桿而已。從弓箭的特殊改造程度上來看,要是裝上不知究竟如何的箭頭,怕是不會僅僅讓自己的肩膀飈出幾道血泉。
可酒店老闆身後的敵人,似乎沒有善罷甘休的念頭,況且從他憤怒言語之中,莫知鴻可以肯定,躺下的兩個必定是他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今天的仁慈將造就明日更加強大的敵人!莫知鴻唸叨着貓王不知從哪本書裡記下的名言,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掃過前方的兩人。
猶豫再三,莫知一咬牙,折斷手中的箭支道:“報紙的錢還清了。”
也不再多話,莫知鴻丟下斷箭一縱身子,從兩人邊上奔了過去。
“砰!”背後傳來一聲槍響。
“我知道我會後悔的!”槍聲未落,莫知鴻已經向邊上滾了過去,以難看的姿勢躲開這一槍之後,莫知鴻擡手就要將早握在手中的一把雷鳴爆彈甩出去。
可他並沒有出手!
就在扭頭那一瞬間,莫知鴻看見酒店老闆一隻血淋淋的手掌,牢牢握着馬西平端着的槍膛。硝煙和血霧,一黑一紅混在一起,飄上了半空中。
馬西已經呆呆的立在一邊,忘記了自己的憤怒,而酒店老闆則微笑着望着莫知鴻,輕聲道:“你不會後悔!”
“保重!”莫知鴻丟下了最後一句話,將幾顆種子甩在了地上。“轟”的幾聲混合炸響,將地上的泥土和草皮炸得滿天都是。
塵埃落定,莫知鴻已然了無蹤影,欽佩的一句道別聲,卻還在半空中繚繞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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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浴山脈海拔近8000米,絕對高度也達到近4000米,因氣溫氣壓的緣故,整個山脈基本上可以分爲三層,在山脈附近的低矮灌木叢,超過1000米的只生苔蘚類植物的山腰,以及頂部積雪遍地的整個山峰。
莫知鴻此刻就處在這白雪叢中,努力的向上攀爬。
並不是所有獵人都如同馬西一般自信,在衡量過報紙上那通緝犯的實力後,很大一部分人選擇了在第一時間,向軍部彙報葛雷大叔酒吧裡的異樣情況。
由於西北的天氣過於不爭氣,反應時間不在一個程度上的衆人,並沒有誰能領先打通電話。
共同騎馬彙報情況的決定,只能使軍部在同一天當中,接待了高達三位數的“良好市民”。
這種人數情況,按報紙情況分配獎金又怎麼分得了?
西北區域軍部首領大筆一揮,一張着邀請格特黑爾平原所有獵人蔘與圍捕,其後按功勞情況酌情支付通緝賞金的通知,當場就下發到這些望眼欲穿的獵人們手中。
雖然口中罵罵咧咧,但大家還是非常在意這筆錢。爲了只要啃上一口可以享福半年的賞金,屁股還沒涼下來的獵人們,又匆忙帶着一大批龍騎士,往莫知鴻逃逸的方向縱馬橫鞭。
強龍鬥不過地頭蛇這話確實有理,儘管獵人中強者稀少,多半都是諸如莫知鴻最初遇見的那種,有些特異之處,卻沒有多大用處的基因誘變者,可他們畢竟是在這裡生活多年的地頭蛇。
莫知鴻一路走來,基本上就沒碰過一波敵人,會面對面的與他交鋒。
矮小灌木從中的陷阱數不勝數,就連山脈的第二階梯苔蘚層中,一樣會有打扮得如同小山丘或是黑岩石的敵人忽然竄起。
這些獵人用各式各樣的陷阱,給莫知鴻留下更多的傷痕。在灌木叢中的行進,莫知鴻可以說是埋頭逃竄,根本來不及去汲取任何植物的生命,而在苔蘚層中的情況略微好轉,可那些薄如紙片的植物,又能給莫知鴻多少生命力彌補損失呢?
在這白雪叢中,莫知鴻的衣着早已不是當初的黑色裝束,白色的風衣和同樣白色的西褲,讓他和大山幾乎融爲了一體。
這套裝束是莫知鴻剛從一個死去的獵人身上扒下來的。
莫知鴻這般做法,並不是爲了掩飾自己的蹤跡,而是因爲憑藉着他原先的一身單衣,重傷的身體,實在無法抵禦血浴山脈的一陣陣刺骨風寒。
莫知鴻敬重這些死去的獵人,雖然他們並沒有強大的力量,而且他們圍剿自己的各種方法,也令莫知鴻十分不齒,可這些並不妨礙莫知鴻,把他們當作和天都精英一般的英雄來對待。
在莫知鴻看來,他們的這種做法,和自己當初在戰場上的念頭應該是一樣的,那就保護其他的人類好好的生存。
這種大錯特錯的想法,直到莫知鴻明白獵人們那些慘絕人寰的“壯舉”後,方纔徹底消失。
莫知鴻並不擔心有人襲擊,在極度疲勞的這段日子裡,莫知鴻能力成長的最顯著處,便是對生命力的感知。
這種增長在灌木叢中,苔蘚地上都不是那麼明顯,因爲附近有太多的植物生命力對莫知鴻的判斷力產生影響。而步入了這片幾乎毫無生命痕跡的山峰之上,莫知鴻的能力,成爲遠超過於任何精密儀器的偵測器。
但凡靠近莫知鴻百米距離的生物,只要是活着的,就會被莫知鴻的能力所捕捉,絕無倖免。
龍騎士早已在莫知鴻步入血浴山脈苔蘚層時,就已經停下了腳步——身爲冷血動物的龍獸,在溫度逐漸降低的山脈上,逐漸失去了戰鬥力。
格特黑爾平原的地頭蛇們,卻也不是泛泛之輩,幾天來的交鋒中,通過不成熟的同伴的犧牲,他們基本上也摸清楚了莫知鴻的感知範圍,除了在莫知鴻的途徑之路上布上幾個陷阱,已經沒有人闖入屬於莫知鴻的“領地”了。
但從走在這皚皚白雪之中,莫知鴻就沒有再閉上過一次眼睛。
莫知鴻不怕一路尾隨其後的獵人,不怕忽如其來的陷阱,他卻深深畏懼着自己的能力。
莫知鴻的傷勢太重了,嚴重到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替身是自私的,雖然莫知鴻的饕餮已經陷入沉睡,但潛意識裡,它依然會盡全力保護宿主,這就是莫知鴻能力並沒有隨之消失的原因。
傷勢嚴重的莫知鴻只要一放鬆精神,替身就會主動佔據莫知鴻的身體,幫助他進行治療,但問題的關鍵是,莫知鴻的能力積澱已然耗盡,附近又沒有植物可供給吸收,自私的替身,就自行去尋找可供修補宿主傷勢的生命能了。
唯一一次失去意識後,莫知鴻一覺醒來頓覺渾身輕鬆,傷勢在一覺之後竟是好了一半,再看身邊,卻發現山坳中,只留下幾套平鋪在地的完整禦寒衣物,從外套到內衣一應俱全。
莫知鴻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莫知鴻艱難的向上爬行,心中卻只想着這一件事。
長時間的缺少睡眠,一直以來的高度警惕,讓莫知鴻整個人都感覺有點飄然,這穿上新風衣後原本不算什麼的寒風,也開始變得凜冽起來。
一腳輕一腳淺走在雪中,莫知鴻皺起了眉頭。
像蒼蠅一樣孜孜不倦的的獵人,跟在莫知鴻的屁股後面,不時的撥動莫知鴻心中潛藏的悸動,這讓他不停冒出衝下去大殺一場的想法。
莫知鴻時刻都在剋制着自己這個念頭,因爲他知道,只要這麼一轉身,自己已然不再是自己。
便在這種掙扎之中又前行了不遠,莫知鴻忽然感覺到,正前方猛然冒出一陣生命力的波浪。這種感知情況雖然從來沒遇到過,但根據幾天來自己對能力的掌握,莫知鴻可以肯定,前方出現了一批埋伏已久的敵人。
猶豫片刻,莫知鴻找提氣起身,凌空度了幾步,尋一處積雪較後的山坳背面,鑽進了雪中。
這種潛藏的方法,也是格特黑爾的獵人言傳身受的,只不過這位老師,已經長眠於血浴山脈最純淨的一片聖地之中。
蟲蛹列車上的一次急中生智,加上這段時間的埋伏與反埋伏,極大加強了莫知鴻的潛藏能力,撥動了一下入口處的積雪,定住氣脈的流傳之後,除非在這附近步步爲營,否則很難發現莫知鴻的蹤跡。
通過探詢生命力來感知外界情況,讓莫知鴻擁有了另一雙眼睛,雖然這種新增加的能力,只在諸如沙漠,荒原之類了無生機的地方有用。
前方的埋伏很快和後方的追兵並在了一起,但另莫知鴻驚奇的是,這兩批人明顯不是一夥的。
雙方生命力碰撞之後,追兵一方因爲追蹤莫知鴻的緣故,人員分佈散亂,初一碰面便吃了大虧,很快被大幅削弱了戰力。儘管獵人們的反應也很快,但雙方的戰鬥力也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
在山脈中穿行的,除了莫知鴻所遇見的一路追兵,多是零星的換物者。鑑於異族和人類各有所需,翻過山脈進行交換物品的人,是受到雙方保證的。
雖然這種潛規則並不是明文規定,可一旦某一方的換物者遭到殺害,另一方必然會組織更大規模的報復行動。
這種行動,被稱爲種族清剿,人類聯盟的清剿隊伍自然是由衆多特殊武者組成,而異族清剿部隊,則是由被稱爲青鳥的別動隊組成。
很不幸,追殺莫知鴻的獵人們,便是碰上了異族執行報復性清剿的青鳥部隊。
數分鐘中,幾乎屠殺一般的一面倒戰鬥宣告結束,獵人們放棄即將到手的肥肉四散奔逃,而敵對方也開始分散開來,以兩到三人爲一個戰鬥小隊,追擊剿滅漏網的獵人。
敵人四散開來,莫知鴻也隨之放鬆下來,手臂開始不由自主的產生輕微的抽搐。
這是幾天追殺留給莫知鴻的禮物。
因爲傷勢超過了僅存能力積澱修補的範圍,莫知鴻只能以消耗能力較少的藤蔓爲線,將劈砍造成的皮膚裂口縫補起來。而傷處過多的結果,導致大量的皮膚被拉緊縫合在一起,使莫知鴻渾身的皮膚幾乎都處於繃緊的狀態。
大量追兵帶來的壓力,讓莫知鴻身體組織忽略了這方面的反應,可一旦放鬆下來,便是整個皮膚都開始間歇性的抽搐。
更令莫知鴻擔心的是,危機暫時性的過去,以及大量剛剛死亡者釋放的生命氣息,讓莫知鴻一直壓抑的嗜血衝動勃然而起。無意識的替身能力,幾乎要驅趕着莫知鴻去吞噬這些還沒有消散的生命。
我不能做!莫知鴻一遍遍提醒着自己逐漸微弱的意識,身心的疲憊讓他很想閉上眼睛。
雖然地上的都是死人,死者的遺體一樣得到尊重,尤其是這些在莫知鴻看來,值得去敬佩的獵人。
既然想睡,那就徹底的睡吧!
莫知鴻沒有考慮在這種冰天雪地中睡着的後果,在雪堆中擡起手,照準自己的腦袋一記重拳,將自己徹底的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