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儀還沒習慣做太后的生活。
她正在努力習慣。
新君登基之後,後宮的嬪妃都遷居到了更偏遠的壽康宮去,被尊稱爲太妃、太嬪,只有蘇幼儀還住在坤寧宮。
她記得太后理應住在慈寧宮,可沒有任何人來提醒她挪宮過,蘇幼儀想了想,自己派人去慈寧宮看了看。
畢竟宮中許久沒有太后了,慈寧宮不知道修繕得怎麼樣,還能不能住人。
多祿帶人去慈寧宮看過,回來道:“先前先帝病重的時候,內務府就把壽康宮和慈寧宮全都修繕了一邊,爲的就是以防不測。太后要是想搬過去住呢,倒是隨時可以,裡頭一應都是全的。”
蘇幼儀原打算搬走,話還沒出口,就聽見外頭稟告小紀子來了。
她轉頭看時,小紀子穿了一身顏色鮮豔的衣裳,一眼瞧着就知道身份貴重,如今他可是新君身邊第一得意的大總管。
只是因爲年紀小,資歷淺,原先伺候先帝的高奇壽和小義子也都還留在乾清宮,一起照應着。
見到蘇幼儀,他滿面帶笑地行禮,“奴才請太后安。”
“小紀子,你怎麼來了?”
蘇幼儀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如今風範和從前在東四所時完全不同,成長了,也穩重了。
小紀子笑道:“皇上聽說太后派人去慈寧宮看地方,想着太后是有意要遷宮,特命奴才來說,請太后就住在坤寧宮,不必搬遷了。”
蘇幼儀聞言頓了頓。
“這怎麼成?皇上再過兩年也可以立後了,到時候坤寧宮是要給皇后居住的。哀家住在這裡,怎麼合適?”
小紀子道:“皇上說了,他還年少未能親政,須得太后在此坐鎮。何況也沒人規定坤寧宮一定要給皇后住,按照先帝的意思,這坤寧宮從王皇后起就不給皇后住了。王皇后當年住的不是景陽宮麼?”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蘇幼儀沉吟不語,多福見狀忙道:“太后,依奴才看,您就住在坤寧宮也好。紀公公說得對,這坤寧宮是先帝給您的恩典,才住了一二年,這會兒搬出去不是辜負了先帝的好意嗎?”
“是啊。”
春花也道:“既然皇上是這個意思,太后就住着吧。皇上還年少,立後哪有這麼快?到那個時候再考慮搬不搬也來得及。”
蘇幼儀知道他們是爲了自己好。
坤寧宮在後宮衆多宮殿的地位是最與衆不同的,這是後權的象徵,慈寧宮雖是歷代太后和太皇太后所居,到底處於寂靜之處,遠離權力中心。
蘇幼儀懶怠地擺擺手,“罷了,就依皇上的吧。”
近來不知是春乏還是什麼,她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遷宮費事,能少折騰些她也願意。
小紀子心滿意足地回去覆命,多祿親自送他出去,好一會兒纔回來。
“太后!”
“怎麼了?”
瞧他匆匆忙忙的,蘇幼儀便知他有什麼新鮮事。
果然,多祿道:“奴才方纔送紀公公出去,看到玳太妃帶着宮女,提着食盒去乾清宮了!”
坤寧宮離乾清宮近,很容易就能看到。
春景聞言嗤之以鼻,“太后,這個玳太妃又不老實了,又想着去巴結皇上,還做她的夢呢!”
“要不要等她回來,奴婢去壽康宮訓誡她一頓?”
蘇幼儀笑着搖搖頭,“知道她就是這麼個人,還理會她做什麼?放心,翻不出什麼浪來的。聽說她如今在壽康宮乖順得好,也不和燕太妃吵架了,來坤寧宮請安的時候不也很老實麼?”
春花道:“她那是不敢不老實。主子如今是太后,她敢不敬着?別說是她,連前朝的威遠侯還不是一樣老實?”
江肅自從被蘇幼儀訓誡過一頓之後,徹底夾起了尾巴做人,不敢再逞他國舅的威風。
蘇幼儀回身,隨意在榻上坐下,“你們要實在不放心,派人去乾清宮打探着就是了,仔細一些。”
多祿就等這句話了,聞言立馬行了個禮退出去。
……
多祿前腳剛走,燕妃馬上帶着柳貴人來了。
她風風火火,帶着怒氣,“太后,我有事要稟告!”
蘇幼儀一聽就猜出來了,“是爲玳太妃去乾清宮見皇上的事?”
“太后知道了?”
燕妃反而一臉驚訝,一副你知道了還不攔着的表情。
她坐下來氣沖沖地道:“我從後頭過來,正想來給你請安,便看到江氏那個小蹄子朝乾清宮去了。打扮得花紅柳綠的,還讓宮女提了一堆食盒。知道的說她是去看望皇上,她的親表弟。不知道的還以爲先帝還在呢!”
“噗!”
蘇幼儀差點笑噴了茶,連春花、春景等在旁邊也笑得不行。
燕妃說話一向這麼毒辣。
蘇幼儀反倒安撫她,“有什麼可生氣的?先帝.都去了,咱們這些做太后太妃的還有什麼可爭的?不如大家好好的喝茶賞花,抹抹骨牌聽聽戲,不比鬥氣強?”
“誰愛和她鬥氣?”
燕妃壓低了聲音,“太后,不是臣妾危言聳聽,你還是要留個心眼。雖說皇上是自小在你身邊教養的,可到底江家纔是他的母族。萬一玳太妃三天兩頭去乾清宮蠱惑了皇上,挑唆他和你不親近了怎麼辦?”
蘇幼儀笑了笑,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皇上如今已是皇上,難道還不懂得識人用人麼?玳太妃是什麼心智,皇上一眼就能看穿,豈能被她矇騙了去?”
她老神在在,根本不把玳妃放在眼裡。
見燕妃還氣惱着,便朝柳貴人道:“我聽說你前幾日和純妹妹打麻雀,贏了她一對好手釧子,是不是?”
柳貴人抿脣偷笑,有些得意,“是啊。純姐姐心疼得緊,想拿旁的換,我不換她就惱了。怎麼,她還來和太后告狀了?”
蘇幼儀道:“可不是。她軟磨硬泡非要我替她把那副手釧子贏回來,今日天氣好,不如就請她過來,咱們四個打麻雀正好,怎麼樣?”
聽見玩的,燕妃也來了興致,“先說好了,可不許玩賴的,我非要把這口氣在牌桌上爭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