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還沒冊封她就已經無法無天了,真要冊封了還不上房揭瓦?
院中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大呼,“臣弟救駕來遲,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受傷,別院四處都靜悄悄的,皇上這處尤甚,偏這人聲音這麼高。
蘇幼儀一聽他自稱臣弟,便知是隨皇上一道出巡的廉親王,忍不住笑道:“這是皇上今日好戲的幕後之人?”
皇上眉梢一擡,“你怎麼知道?”
蘇幼儀一撇嘴,“聽王爺的聲音一點也不擔心皇上的傷勢,看來廉親王只適合幕後排戲,不太適合演戲。”
她起身道:“皇上和廉親王一定有話說,奴婢先行告退。”
“不必了,反正你什麼都猜到了,朕不介意讓你多知道一點。”
他擡擡手,蘇幼儀識趣地把他扶起來坐直,又在他腰後墊了兩個軟墊,皇上道:“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反悔不了,一旦反悔朕只能殺人滅口了。”
說着擡起頭,用拇指在脖子上比了個割喉的動作。
蘇幼儀沒好氣地站起來,打開門見廉親王似模似樣地跪在院中,忙道:“皇上宣王爺進去。”
廉親王麻利站起,拍了拍膝蓋和胳膊上的塵土,擡起頭來是一張白淨秀氣的臉,和皇上並不相似。
皇上生得也白淨,線條卻更爲硬朗簡明,看起來英俊又冷漠,不得不說是很吸引女人的那種長相。
而廉親王的臉型偏圓潤,是一張長不大的娃娃臉,估計到了三四十歲還是這個樣子。
他樂顛顛地走過來,經過蘇幼儀身旁時朝她眨眨眼,“多謝蘇姑姑救了皇兄一命,本王一定好好爲姑姑邀功。”
說罷還朝她擠擠眼睛,眸子含笑,“包在我身上!”
高奇壽師徒等人在門外守着,聽見廉親王邀功的話,顯得比蘇幼儀還興奮。
小義子道:“師父,這回蘇姑姑不會還是姑姑了吧?只怕封個答應都嫌委屈。”
高奇壽意味深長地一笑,“封個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的心意。皇上喜歡,哪怕是宮女也是尊貴的。皇上不喜歡,便是高位的娘娘又如何?”
“皇兄傷得怎麼樣了?快讓臣弟看一看!”
明知道皇上自己安排的刺客下手有分寸,廉親王還是得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是而他一進去就奔着皇上的傷口去,皇上一臉嫌棄地踢開他,“別演了,她已經知道了。”
蘇幼儀正端茶上來,聽見皇上的話抿嘴一笑,廉親王一臉尷尬,“皇兄把這麼大的事都告訴蘇姑姑了,未免太過偏心。”
“是她自己猜到的。”
皇上看了蘇幼儀一眼,拍拍自己榻邊的位置,“你別忙了,廉親王不是外人,坐下吧。”
廉親王恍然大悟地看着蘇幼儀,直把蘇幼儀看得不好意思,她纔不情不願地坐了半個屁股。
“臣弟恭喜皇上,終於心想事成,守得雲開見月明,抱得佳人歸了!”
蘇幼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用的這些是什麼詞兒?
瞧這個廉親王不着調的樣子,確定是皇上的親弟弟麼?
皇上乾咳了一聲。
他當初見蘇幼儀,正是因爲廉親王的舉薦,說起來廉親王算他們兩的半個媒人。
故而皇上對蘇幼儀的態度一直沒有瞞他,只是他平日對蘇幼儀頗爲剋制,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完全表露。
廉親王又說得格外誇張,讓兩個當事人都有些尷尬。
皇上轉移了話題,“好了,別耍貧嘴了,朕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
廉親王終於正色起來,“皇兄放心,辦妥了。先查辦了那個河間府臺嚴左徒,順着他的線把上下級有關人員全都羈押在牢,最高追究到正二品大員。用的是護衛不力,至使皇上遇刺的罪名。”
皇上點點頭,“嚴左徒的上下級官員中,個別未涉及此次賑災貪腐一案的,你可有另行處置?”
蘇幼儀支着耳朵聽他們談話,這才明白皇上故意安排刺殺的目的。
他要藉着遇刺的由頭懲治嚴左徒等一干官員,實際上是爲了懲治他們在賑災之中貪腐,這就奇怪了,爲什麼不直接以貪腐名義治罪?
聯想到那日皇上在她屋裡和季玉深說的話,蘇幼儀隱約有了猜測。
貪腐的源頭不在嚴左徒等地方官員,應該在朝中,且職位不低連皇上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廉親王纔會說最高追究到正二品大員。
在正二品之上,一定還有一些未被追究到的人。
廉親王道:“之前皇兄命我等清查此案,極個別未涉案的官員都記錄在冊,爲了不打草驚蛇已經都關押起來了。臣弟想事後再以別的由頭將這些官員放出來,重新啓用會更加合適,皇兄以爲如何?”
“別人倒罷了,尤其是那個蘇清甚得朕意。他在河間一帶賑災貪腐成風之際,不但潔身自好還敢於出言斥責貪腐官員,是個人才。”
廉親王笑道:“臣弟就知道皇兄看重他,臣弟也覺得此人很不錯,早就打點好了。只等皇兄什麼時候想啓用,便可重返仕途。”
皇上道:“對外還得繼續稱朕傷重未愈,一切事宜由你打點。李閣老那邊你也繼續盯着,不要打草驚蛇。”
蘇幼儀眉梢一跳,沒想到領頭之人還真是李閣老。
廉親王頷首道:“那季玉深呢?”
皇上似有若無地看了蘇幼儀一眼,後者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仍像方纔一樣低着頭默默聽着。
他淡淡一笑,“季玉深是個聰明人,暫時不必管他。”
廉親王笑着看向蘇幼儀,起身道:“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擾皇兄養傷。蘇姑姑,啊不,小嫂子,你好好照顧皇兄。”
說着笑嘻嘻地出了門,蘇幼儀在他身後咬牙切齒。
皇上淡淡道:“聽習慣就好,十四弟一向嘴甜,後宮哪個嬪妃都是他嫂子。不過朕聽得出來,他喊你的時候格外甜。”
蘇幼儀越看廉親王的笑容,越覺得皇上成日喜怒不形於色累得慌。
這個皇帝也很不好當吧?
明知道臣屬貪污腐敗,不但不能名正言順地治他們的罪,還要費盡心機安排一場刺殺,弄得自己也掛了彩才能藉機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