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片清湖,一場擺席出現在眼前。
江城侯世子上前來朝太后拜了拜禮:“下官寒舍前廳微小,故唐突請太后娘娘前往戶外,還望娘娘恕罪。”
“這哪是什麼事?”蘇幼儀擺了擺手,“哀家已是說過的,凡事不必客氣。再說了——”她又頓了頓,望了望天,“今兒個的天是不錯的,不怎麼寒涼還有微微陽光,怎麼瞅也算不上寒磣兒。”
江城侯世子十分感謝的望向她,想想她說的話又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故作客氣的話,因此張了張嘴又將道謝的話吞了回去改成:“那娘娘還請入座吧?”
她點了點頭,一手攙扶着老夫人,一邊兒看向老侯爺,眼神示意先將長輩送扖席中。
大公主與白言依然是會意的,見她如此也知道老侯爺應該坐前面些的,於是親手將老侯爺往前面送了去。
老侯爺一驚道:“這是做什麼?這不可!要先等太后入座纔是!孫兒啊!還有公主,理應是公主坐在這般的位置上的。”
蘇幼儀輕笑,隨後便將老夫人扶了去,也與老侯爺一同坐在前邊兒。老夫人同樣驚慌,她則親自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住:“今兒個算是家宴,同保烈世子一塊兒。不分男女,不分等級,只按輩分來坐,保烈世子與夫人也是不必拘禮。哀家一向隨性,今日兒便是。”
說着,她才走向上座去。季玉深自然是跟着去的,只是可惜,他今日的身份算是小廝,哪怕不是,他也沒有資格同蘇幼儀坐在一塊兒。
“惶恐啊,我們實在是惶恐,一隻腳踏入棺材的人,竟還能得到太后娘娘如此照顧,實在是惶恐。”
老夫人坐在位置上嘴中還唸唸有詞,一邊兒的老侯爺也是緊繃着一張臉一聲不吭。
蘇幼儀覺得無奈極了,也知道他們這客氣應是沒得改了於是真誠道:“老侯爺一生都是爲朝廷奉獻,幫了先帝不少,也爲元治教導了不少。如今又孕有世子這般孝順忠義,養的駙馬也是一佼佼人物娶得哀家的公主也不曾有任何委屈。哀家遠不如侯爺夫婦的資歷豐富,無論從哪兒看來,受我這照顧也是應當的。”
一番話說得老侯爺險些熱淚盈眶。
一生數十載,他度過了多少風風雨雨,經過多少磨難?朝堂上與衆大臣的爭議;戰場上與敵軍的廝殺,他從沒有一句怨言、沒有一瞬的退縮,更沒有一時的偷懶。
先帝贈與榮譽,皇上誇之功高,命衆人向他江城侯府學習、向他江城軍學習,後宮也大有娘娘心服口服的誇讚與他。可從沒有人,當着他的面告訴他,他的多少榮譽都是應當的。皇家的恩賜居多,可親手扶他入座卻是從來沒有,這也是第一個親手扶他告訴他“這是應當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介女流,是一朝太后。
不論對這個傳說中的女子有多少敬佩,也沒有像此刻的感慨。
他蹣跚着步伐,同老夫人一塊兒,不讓任何人攙扶,獨自走向那正中間朝蘇幼儀大大的拜了下去。
“臣/臣婦叩謝娘娘。”
其實在她心裡,從沒有什麼是需要道謝的。但此刻她也是曉得江城侯爺的心性是多少高傲。哪怕這把年紀了還朝她這樣小輩的人叩頭同樣是他的高傲,不能拒絕,不能拂他的臉面就是對他最大的認同。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拒絕的意思。其他人也只是擔憂他的身體是否能夠承受這一大行,只當不接受了老侯爺定不會罷休,卻不像蘇幼儀那樣想得深層。
等到老侯爺夫婦覺得謝得夠了他才緩緩擡起了頭,上首的人才吩咐道:“世子,還不快快扶起你的父親。”
江城侯世子這才起了身上前:“父親快起。”
江城侯爺望着自己的兒子,從心底衍生出了一絲些的自豪:這是他的兒子哪怕脾氣不好總是在他面前示意威嚴,但是這個兒子卻也是這般優秀,是他的回報。
他第一次面對着自己的兒子露出了笑容,可把世子嚇了一跳。
“好了,客套的事便就放一邊兒吧,今天咱來聊聊家常,打發打發這般閒暇的時日。哀家總關在御園,也是無聊的緊,今日難得出一趟園子,可別把時間都費在時間上了。”
一番話說得全場人紛紛笑語來,氣氛還算活躍了些。
不過因是保烈此處只熟一個白言,加上烏拉爾氏向來內斂,衆人說話他們也不常開口只是聽着的份,再久一些未免無聊。
而大公主與白言也是急切不得,本是說好了請烏拉爾氏來教學些馬術之類的,偏偏長輩們會錯意如今是以蘇幼儀爲首,她說些什麼感興趣什麼,一干長輩也就跟着應和什麼。
久而久之,蘇幼儀自然也察覺出了些許異樣。季玉深剛巧爲她倒茶,她便趁機輕聲問:“這問呢,好像氣氛不太正常?”
他並未刻意回答,而是順其自然爲她剝些零嘴瓜果時才道:“首次見面,自然是以皇太后馬首是瞻,你說什麼他們也就迎合些什麼。”
她像是指點季玉深做事般自然而然道:“那我該怎麼做?”
思及此,蘇幼儀詫異之餘也是有些理解。畢竟是男女人家混雜,輩分年齡不同,指不定是有些話題說不到的,要說應當說些什麼這裡她最大,應當看她的意思沒錯了。
不過這樣一來,肯定是無趣的緊了。
正想着,季玉深將泡好的茶放在她的手裡,嘴裡道:“分開吧,男人家女人家,老一輩小一輩,讓他們自己去找些有趣的,也總比留在這裡相視無言好了多的。”
是這個道理的。
蘇幼儀端起茶杯來吹了吹,抿了一口道:“這般閒坐也是無趣,哀家有個點子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太后都這麼說了,哪裡還有什麼不行的?衆人紛紛附和,特別是大公主眼睛蹭一下亮了起來,總有一種莫名好的預告。
蘇幼儀自然也是看到她的目光一下鮮活起來,失了笑去開口道:“不如男女分批,咱們女人一堆也有的聊去,你們男兒家也巧有什麼我們聽得枯燥的可以講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