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蘇幼儀處處考慮得周到。
燕妃歡喜不已,連連誇讚,“到底是太后成了太后之後一直管着朝政,不像我們這些在後宮慣壞了的人,腦子都不好使了。太后說得對,全都按太后的意思辦!”
蘇幼儀瞥她一眼,“別給我戴高帽子,以爲這樣你就可以偷閒了?”
燕妃訕訕地笑。
蘇幼儀噗嗤一笑,“皇上還沒立皇后,這些兒女婚嫁之事,哪件不得我來辦?我可忙不過來。我也不要求你別的,二王爺是你的兒子,我把他的婚事交給你來辦,你總沒有意見吧?”
燕妃張了張嘴,剛想偷懶,蘇幼儀已經掰着手指數了起來,“我要忙的可比你多得多。皇上大婚,皇上親政大典,兩位王爺出宮開府,大公主的婚事……”
“以及,我要遷宮別居的事。”
燕妃忙道:“遷宮?是爲着把坤寧宮留給新皇后麼?可我不是聽說,皇上讓太后繼續住着坤寧宮?”
蘇幼儀想到元治的話,不禁笑起來,“皇上那是孩子話。哪有皇帝大婚有了皇后,還讓太后住坤寧宮的理兒,天下有這個道理麼?”
好像是沒聽說這種道理。
可是……
燕妃一揮手,“可是皇上就算親政了,難道你就完全不管了?太后,你還這麼年輕,真的捨得放權嗎?”
蘇幼儀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怪不得從前皇室那些宗親都擔心她奪全,要不是她立了雍親王這個攝政王的招牌在,又處處放權給元治,還不知道他們要疑心到什麼地步。
連燕妃這樣素來與她相厚的後宮姐妹都難免懷疑她,何況外人呢?
她心平氣和,問燕妃,“這權是什麼權?是皇權。只要是皇權,理所應當該歸皇上。從前我握在手裡,那是因爲先帝駕崩得早,無人可託付,只能由我看着皇上。皇上翻過年就滿十八了,他可以獨掌大權了。”
燕妃聽着蘇幼儀這些話,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認識太后這麼多年了,翻過年皇上十八,我便認識太后十年。這十年,我竟沒能看透太后的心,至今也不敢說了解太后。”
蘇幼儀道:“這話怎麼說?”
燕妃自嘲道:“可不是麼?我素來是知道太后不慕權勢的,可沒想到太后能做到如此輕易放手。其實太后知道,以你的手腕和能力,若想獨攬大權,朝中誰都不是你的對手。”
蘇幼儀反而聽得笑起來,“你久居深宮,這些話都是誰和你說的?”
“還用誰和我說嗎?”
燕妃指了指自己,“我有眼睛會看的,再說了,朝中的大臣也都是這樣想的,我覺得沒有錯。太后,我在宮裡也十幾年了,從來沒有佩服過誰,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蘇幼儀笑而不語。
當年她剛成爲皇上的昭貴人時,燕妃可是頭一個瞧不上她的,說她出身微賤不配得寵。
後來也是燕妃叫她的手腕收服,心甘情願地和她結成了同盟。
燕妃和她的關係,走到今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蘇幼儀便道:“我也不是多麼無私,只是懶得管而已。再說了,皇上那麼敬重我,就算我不攬權,難道他就要苛待我不成?”
“那自然不會。”
燕妃道:“只是這坤寧宮……唉,有些可惜了。太后若搬出來,皇上是要給新皇后住?其實從先帝開始就有例子,皇后未必要住在坤寧宮的。”
她說的是王皇后,這個例子,已經無數人和蘇幼儀說過了。
可蘇幼儀堅定要挪宮。
她道:“且不說不管皇后住不住坤寧宮,我都是要搬的,寧可坤寧宮空着我也不能佔着。再說了,先帝的例不尋常,王皇后是繼後,出身也低,在先帝心裡沒什麼分量,這點你是清楚的。”
“我希望新皇后住坤寧宮,是不希望她和皇上夫妻倆離心。他們是原配夫妻,本該白頭到老的,何況皇后是周家的小姐,母家權勢大,不能輕易怠慢,叫人以爲皇上對老臣沒有憐愛之心。”
燕妃忽然覺得自己面目可憎起來,十分慚愧。
她是站在蘇幼儀這邊的,心裡只想着如何對蘇幼儀最有利,又想着那皇后進門是新媳婦,媳婦和婆婆哪有不對打擂臺的?
皇后得權,蘇幼儀這個太后勢必失權。
沒想到蘇幼儀全然不在意,元治不叫她遷宮她還非要主動遷,燕妃覺得自己實在汗顏,她和蘇幼儀之間簡直隔着天塹。
怪道人家能做太后,她撐死也就做個貴太妃呢!
燕妃是心服口服,“既然太后有這心思,不如早點讓人把慈寧宮準備好吧!雖說從前也修繕過一次,到底好幾年了。何況太后要住進去必定不能委屈,一應佈置都要再好纔是。”
“何必麻煩?”
蘇幼儀淡淡道:“其實有件事我正好想問你和純妹妹她們的意見,既然今日話趕話說到這裡了,我就提前告訴你一聲。”
“什麼事?”
蘇幼儀頓了頓,緩緩道:“你瞧我這新修的院子如何?比以往擴大了兩倍,孩子們來都有得住了,一點也不擁擠。”
燕妃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瞧了瞧,點頭,“是啊,這不是爲了太后在御園避暑能夠住得舒服,特意擴建的麼?太后怎麼說起這個,難道……”
燕妃一驚,輕輕掩住口,“太后的意思,難道是想退居御園?!”
“你那麼激動做什麼?不過是問問。”
蘇幼儀把茶水往她那邊推了推,示意她喝口茶再說,“我自己瞧着御園風光好,也可遠離宮中的是非,若興致起了想去民間走走也方便。不過並不拘束你們,你們若想跟着我住在御園也好,繼續住在壽康宮也好,我不強求。”
“我不是這個意思,旁人我不知道,我和純妹妹兩個肯定是要跟着太后的,太后去哪裡住我們就去哪裡住。只是直接退出宮去,會不會不太好?太后若直接離了宮,後宮裡要是生起亂子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