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這就是井錚。”
我停下腳步往前看,不遠處的石榴樹叢邊上,背對着我的舒婉婉正拉着身邊的井錚做介紹,客棧老闆季叔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站在他們對面。
“你好,早就聽舒總說過你,今天才見到,歡迎。”季叔和井錚打過招呼,眼神一轉就看到我了,他馬上衝我招招手,“你回來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我,井錚和舒婉婉還是牽着手一起回頭的,我的視線落在那對握在一起的手上,腦子裡突然就蹦出紙包裡那對黃金對戒。
我假想了一下那對戒指分別戴在他們兩人手指上的樣子,後背激靈了一下,趕緊打住亂想的念頭,把頭擡起來看着大家。
舒婉婉迎上我的目光,這還是那件事之後我和她第一次面對面,之前坐車過來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回客棧,因爲我想到要和舒婉婉面對面,不知道會怎樣。
尤其是在井錚面前見這個女人,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是車子回到逆風鎮上,井錚問我從哪下車時,我的決定一下子就定了,我不想逃避,決定面對面。
我什麼表情都沒有安靜的看着舒婉婉,其實也是在觀察她的反應,我想她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和她未婚夫一起坐車來到客棧的。
安靜了那麼幾秒後,舒婉婉笑起來,她轉臉看了眼身旁的井錚,輕聲靠着他肩頭問:“錚哥,潘設計師的麻煩你幫着解決了嗎?”
我倉促的朝井錚臉上看了眼,耳邊還是舒婉婉剛纔說的那兩個稱呼,她叫他錚哥,叫我潘設計師。
都變了。
井錚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下身體,動作很輕幾乎察覺不到,可還是被我看到了,他淡淡一笑回答,“解決了。”
也不知道舒婉婉有沒有感覺到井錚剛纔的小動作,她聽完未婚夫的回答,又笑眯眯的看着我,上下掃了我一眼後才說,“我以爲這次沒機會碰上你呢,方便跟我單獨聊幾句嗎,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一下潘設計師,我覺得你的審美口味一定能幫到我。”
她說得很自然,表面上讓人完全感覺不到我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樣的齷齪事,而且她還主動跟我提出要單獨聊聊,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可她既然這麼說了,我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那就好吧,反正我也的確想跟她談談,就很快回答她可以。
舒婉婉聽我答應了,轉頭去問季叔,“季叔,你那個茶園還弄着的吧,我想和老朋友去那邊看看風景說點事情,方便嗎?”
我聽得出來,舒家和客棧這位季叔的關係一定不淺。
季叔馬上笑着回答說沒問題,邊說邊問舒婉婉要不要他開車帶路送我們,這期間井錚站在舒婉婉身邊什麼話都沒有,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
舒婉婉又去看身邊人,嘴角溫柔撫媚的挑起來,像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你最近休息不好吧,看你這臉色……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和季叔喝喝茶,我很快就回來。”
井錚嘴角也彎起來,我盯着他看時,他正好也朝我看過來,只看了一秒就又平淡若水的移開看向身邊的舒婉婉,因爲未婚妻有說話了。
舒婉婉補充了一句,“讓雅雯開車送我們吧。”
井錚淡淡的保持笑意,“雅雯受了點傷,要不我送你們過去,我也想欣賞一下季叔茶園的景色。”他說着,還朝季叔看過去。
季叔臉上的笑意這會兒淡多了,井錚朝他看過去時,我看到季叔低頭拿着手機像是在發消息,避開了井錚的目光。
舒婉婉也朝季叔看了眼,然後目光朝周圍的人巡了一圈,最後找到井雅雯的位置停下來,開口關切的問她哪裡受傷了。
井雅雯往前走了兩步,沒什麼笑容的回答說沒什麼大事,是小傷,之後就不說話了,目光筆直的看向井錚。
舒婉婉突然就默聲了,她的視線沒看向任何人,只是很專注的盯着眼前的一片空氣,不知道心裡打着什麼主意。
我也把視線暫時移向客棧院子裡那片長勢茂盛的石榴樹叢,看着生機勃勃的一片在心裡猜,舒婉婉到底會不會讓井錚和我們一起去那個茶園。
答案也沒用等很久,舒婉婉很快就回復常態了,她主動把和井錚握在一起的那隻手抽出來,依舊笑着對井錚說,“算了,你還是留下來休息吧,晚上不是還有事,還是麻煩季叔跑一趟吧,就當去巡自己的山頭了……行吧,季叔?”
聽她這麼問,季叔馬上痛快的答應了,伸手從褲兜裡拿出車鑰匙,“不過我得開自己的車送你們過去。”
“沒問題。”舒婉婉說着又看向我,“潘設計師也沒問題是吧,那我們這就出發?”
“好。”
我本來以爲很快就能到季叔的那個什麼茶園,結果季叔開車帶着我們上了盤山路走了好久也沒停車,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就漸漸暗了,夕陽的餘暉時斷時續的落盡視線裡。
舒婉婉和我並排坐在車後座上,一路上卻幾乎沒跟我說過話,倒是她和開車的季叔一直聊個不停,還相談甚歡。
我是個被忽視掉的存在。不過這樣倒是挺好,反正我也沒興趣跟她聊天。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去後,車裡的聊天聲才停了下來,舒婉婉在昏暗的車裡朝我看過來,“不好意思啊,一路上都沒怎麼理你,我和季叔有幾年沒見過了,所以聊得多了點,別介意啊。”
我把視線從車窗外收回來,淡着臉色迴應道:“沒事,我喜歡不說話看風景,你們繼續,當我不在車裡。”
說完,我重新轉頭繼續看車外,然後又衝着開車的季叔問了一句,還有多遠才能到茶園。
季叔從後視鏡看我一眼,“再過一個轉彎就到了。”
我沒再出聲,心裡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井錚今晚應該是要去接什麼貨,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出發了。
雖然他沒有跟我親口承認在做的生意是什麼,可我如今已經能確定他就是在做那種生意了,今晚的接貨應該就是親自出馬,我不敢深想他在那條路上已經走了多遠。
車子這時轉了個彎,季叔開口說前面馬上就到了。
我隨着他的話正往前面看,舒婉婉突然跟季叔說先停下車,季叔什麼都沒問,把車靠邊停下了。
“麻煩你先下車透透氣,我和季叔說兩句就過去找你。”舒婉婉不知道打着什麼算盤,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我看着她,腦子裡短時間內想到的都是不好的畫面和念頭,我甚至覺得她是不是要在這偏僻的山路上對我再做出什麼事,畢竟她是有前科的。
我這會兒才暗罵自己腦子短路,怎麼決定跟她一起過來時就沒考慮到這點,現在反應過來還有什麼用。
再一想,我眼神就怔了怔,因爲我知道自己當時爲什麼沒有拒絕,因爲那時我潛意識裡覺得,有井錚在她不敢對我怎樣,所以就來了。
又是因爲他,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擱在身側。
季叔轉過頭來看着我,“不用害怕,這裡雖然偏僻但沒什麼危險,你靠着樹林這邊走,很安全的。”
車內昏暗的光線下,舒婉婉眼神幽幽的盯着我,不再說話。
我也沒說別的,咬牙下了車,按着季叔說的沿着山路內側的一片樹林往前走了幾步。視線適應周圍的黑暗後,我隱約看到前面有一個像是鐵門的東西,我猜那邊可能就是季叔的茶園了。
也不知道舒婉婉到底要幹嘛,我停下來扭頭往車裡看,季叔半側身體看着車後面,應該是在跟舒婉婉說着話。
他們到底要說什麼,還非要選這個時間說,我除了站在路上自己猜測,也做不了什麼別的。
原本以爲要等一陣,結果也就兩分鐘的功夫,舒婉婉就開了車門從車裡走下來,她頭上多了一頂帽檐很大的草帽,幾乎遮住了半邊臉,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有什麼需要戴上一頂這樣的帽子。
她朝我一步一步走過來,走得特別慢,我朝她腳上一看才發覺,她穿着一雙高跟鞋,在山路上走動的確是快不起來。
不過身後有季叔車上照過來的燈光,看清腳下沒問題,我只好耐心的站在這頭等着她走過來。
一陣夜風吹過,身旁的樹林隨風發出嘩啦啦的響動,我不知道是因爲覺得害怕還是別的,反正手攥緊擱在身側有些微微發抖,我只好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維持冷靜。
離我還有差不多一半距離時,舒婉婉突然就停下來了,她一副不着急的臉色看着我,再不往前半步。
我開始以爲她走路費勁休息一下或者是鞋子出了什麼問題才停住,結果幾秒之後我反應過來,都不是。
她應該是想讓我朝她走過去。
我站着沒動,我們兩個就這麼僵持了足足一分鐘後,我覺得心裡急起來,乾脆決定別耽誤工夫,不管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都不想耽擱了。
我快步朝她走回去,兩步之外停下來,直接問她:“你想幹什麼。”